湖南慈利通津铺话中“两个”的语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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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陶伏平
【摘 要】 湖南慈利通津铺话中“两个”具有类型学意义，它的用法说明体词也是汉语方言介词、连词的一个来源。通津铺话中“两个”既可以表示数量，同时又用作表示单纯并列关系的连词和表示伴随的介词。“两个”的这种用法在西南官话中有一定的普遍性。“数量词>伴随介词>单纯并列连词”是“两个”由数量词到虚词的衍生方向。“数量词>伴随介词>单纯并列连词”演变模式的认知动因是转喻。“和”、“跟”与“两个” 在通津铺话中同时使用是方言语法中的异源叠置现象。
【关键词】 “两个” 数量词；并列连词；伴随介词；语法化
湖南慈利通津铺话中“两个”用作数量词、伴随介词、并列连词。“两个”的这种用法不只慈利通津铺镇一处有，慈利县的杉木桥、庄塌、杨柳铺等乡镇，湖南南县的一些地方，都有相同的用法。根据郭忠（1995）考察，湖北“天门话里的‘两个’[lia·31 ko3]除了表示数量外，还常用作连词和介词。”“‘两个’的这类用法，在湖北省的整个荆州地区都有。”应雨田（1994）记录，湖南安乡方言中“两个”[liɑη21ko]作连词，相当于“和”。储泽祥等（2006）记录，“湖南西南官话常澧片的慈利、汉寿、安乡，湖北仙桃、湖北汉川杨水湖、湖北天门、武汉江夏都有这个词。”（“两个”用作并列连词，连接词或短语）赖先刚（2004）分析，四川话中“我跟他两个在那儿吵起来了。”中的“两个”在句子中的实词的性质已完全虚化，在结构上不作任何成分，在语义上也显得多余，其性质相当于一个助词，仅起复指句中主语（施事）和介词宾语（共事）的作用。
根据黄雪贞（1986），周振鹤、游汝杰（1985）研究，“两个”有虚化用法的这些地方属于西南官话区（湖北仙桃、杨水湖、天门、江夏，湖南慈利、汉寿、安乡，四川）或西南官话与方言交错地带（湖南南县）。“两个”的这种虚化用法在西南官话中有一定的普遍性。
一、通津铺话中“两个”的用法
“两个”在通津铺话中可以表示数量，同时又用作表示单纯并列的连词和表示伴随的介词。下面我们讨论“两个”的用法。
1.1 “两个”的数量用法：在通津铺话中“两个”表示具体数量，“两”是数词，“个”是个体量词。“两个”用于以下语法格式：
1.1.1“两个+NP”。“两个”在定中结构中心语名词前，修饰名词。如：两个孩子、两个苹果、这两个男的、我的两个姐姐、那两个老师、两个人如果结构中含有领属成分或指示成分，只能放在“两个”的前面，不能放在“两个”的后面：﹡两个他的伢儿、﹡两个老李家的兄弟、﹡两个我的姐姐、﹡两个这男的、﹡两个那老师、﹡两个我同学充当中心语的名词只能是一个成分，不能出现两个并列成分，即不能是“两个+NP1+NP2”：﹡两个香蕉苹果、﹡两个同学和老师、﹡两个弟弟和哥哥、﹡两个爸爸妈妈。
1.1.2 “NP+两个”。“两个”在人称代词的后面，用“两个”复指名词或代词。例如：（1）你两个先走。你们俩先走。（2）他是来跟我俺两个借钱的。他是来跟我们俩借钱的。
1.1.3 “NP1+NP2+两个”。“两个”用在两个并列的名词性成分后面，“两个”复指并列短语。例如：（3）李丹、李露两个星期五都回来。李丹和李露两姐妹星期五都会回来。（4）把鸡儿、鸭两个都赶到外面去。把鸡儿和鸭都赶到外面去。（5）灶房、堂屋两个都可以架桌子。厨房和堂屋两处都可以摆桌子。
1.1.4 “VP1+VP2+两个”。“两个”在两个并列的谓词性成分后面。例如：（6）吃做两个他都可以。他能吃能做。（7）好丑两个他都不分。好丑他都不分。
例句（3）—（7）中的“两个”的位置可以在并列的成分之后，也可以在并列成分之间，在并列成分之间时，“两个”具有的功能就是完全的连接功能了。例如：（3’）李丹、李露两个星期五都回来。→李丹两个李露星期五都回来。（4’）把鸡儿、鸭两个都赶到外面去。→把鸡儿两个鸭都赶到外面去。（6’）吃做两个他都可以。→吃两个做他都可以。
1.2“两个”的连词用法：通津铺镇方言中，“两个”也常用作单纯并列连词，把并列项联结成并列关系结构体。下面我们分析“两个”的连词用法。
1.2.1 连接两项并列成分
1.2.1.2两项并列成分的性质：通津铺镇方言单纯并列连词“两个”连接的成分可以是名词性的、动词性的、形容词性的。分别举例如下：(12)青菜两个精肉放到水里煮开加点调料就做成了汤。青菜和瘦肉一起放到水里面烧开，再加点调料就做成了汤。(13)吃两个不吃随便你。吃还是不吃随便你。(14)漂亮两个不漂亮你看哒就晓得。漂亮还是不漂亮你一看就知道了。
动词性成分的连接一般限于双音节词或动词性成分肯定与否定对举。形容词性成分的连接只有中老年人使用“两个”连接，年轻人一般用“和”连接或用停顿表示。
1.2.2.2 不同句法位置上的两项并列连词：通津铺话中单纯并列连词“两个”连接的两项并列成分可以作主语、宾语、谓语、定语、补语。主语位置的并列成分的连接可以用“和”“两个”，优先使用“两个”。宾语、谓语、定语、补语位置的并列成分的连接可以用“和”“两个”，优先使用“和”，“两个” 连接的结构体在宾语、谓语、定语、补语、状语位置的使用受到限制。
单纯并列连词连接的两项并列结构通常出现在主语位置，主语位置上的并列成分连接一般用“两个”。例如：(15)聋子两个哑巴学校不收。聋子和哑巴学校都不收。(16)在我屋里吃两个住都要得。在我家里和住都可以。
宾语位置上的并列成分用“两个”、“和”都可以，“和”优先。如例句（15）的“聋子两个哑巴”如果出现在宾语位置，一般说成“学校不收聋子和哑巴。”也可以说“学校不收聋子两个哑巴。”但前一种说法更常见。
定语位置上的并列成分可以使用“两个”连接，用“和”连接或用停顿表示也可以。例如：(17)嘴巴两个/和头发的颜色都怪怪的。嘴唇和头发的颜色都怪怪的。状语位置上的并列成分用“和”连接，一般不用“两个”。例如：（18）明朝和后儿居委会都要开会。明天和后天居委会都要开会。谓语位置上的并列成分较少用连词连接，一般用副词“又”连接或用语音停顿表示，一般不用“两个”。例如：（20）他的两个伢儿聪明又漂亮。他的两个小孩聪明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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