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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没有唯阿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常立

  唯阿的每一篇小说,都可以看作是对文学传统的颠覆、拆解和重写。我们不欠平庸任何东西,为此,不可能没有唯阿
  维特根斯坦有言道,“凡可说的,都是可以说清楚的”,“凡不可说的,应当沉默”。在大多数情况下,这话自有其道理,既表明了对理性的尊崇、对语言的审慎和对自然的谦卑态度,又显露出对生命、情感、想象、直觉等不可说的神圣之物的虔敬。然而,文学家们却不这么看,一直以来,他们努力去言说那些不可说之物,而唯阿是其中用功最深的当代小说作者之一。如果说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言说是极简主义风格的典范,那么唯阿的小说就是这种风格的极致的反面——繁复多变,无所不包。
  把唯阿的小说放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传统中去看,其致力于言说不可说的革命性显而易见。唯阿的每一篇小说,都可以看作是对文学传统的颠覆、拆解和重写。
  众所周知,小说是叙事的艺术,而时间的流动对故事的推演至关重要,但在唯阿的《民工》中,时间却停滞不前,乃至消失不见。就小说技术的常识而言,对话应当合乎人物的身份并且能够推动情节的进展,但在唯阿的《酒吧长谈》中,滔滔不绝的对话不但模糊了人物个性,并且消解了对话自身的意义。就纯文学的审美无功利理念而言,小说艺术应当具有一种阳春白雪的超然,但唯阿的几乎所有小说都混杂着下里巴人的烟火之气。就写作者的生存智慧而言,作家应该像史蒂芬·金一样宣称编辑说的话都是对的,但唯阿的《发廊·诗意》却对文学编辑进行了辛辣无情的讽刺……
  唯阿就是这么一个“四不像”的写作者,他的小说也同样自给自足,不声不响地发动着文学内部的革命,向小说写作的关于时空建构、人物塑造、主题展开等一切陈规挑战,如同四百年前的骑士堂吉诃德,挥舞着长矛冲向地久天长的大风车。这样的写作者和这样的小说,在当下的文学环境中,看起来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唯阿存在着,唯阿及其小说的存在,为中国当代文学提供了一种异色的可能性——不依不傍的独立品质,兼收并蓄的杂糅文体,不妥协的现实主义,以及(也许是最重要的)接续古今文学传统的无限敞开。
  唯阿在小说中试图与诸多文学大师的经典作品形成对话,与高僧说禅,与蒲松龄聊鬼,与鲁迅谈“补天”,与施耐庵论“水浒”,与巴尔加斯·略萨酒吧长谈,与罗伯·格里耶密谋革命,与纳博科夫一道为琐碎之物而疑虑……通过小说创作,唯阿像古老的巫师一样表演了复活的魔法,唤醒了沉睡的往圣先贤,邀请他们和读者一起赏月、观花、感时、问心。一如唯阿自述:“写作这些小说时我年富力强、斗志昂扬、文体实验意识沸腾如汤,不过,精神内核却是稳重的老派文学的传统——与《易经》歌谣、《诗经》国风……禅宗公案……施耐庵、吴承恩、蒲松龄、鲁迅等一脉相承。谓予不信,可手指蘸唾沫,翻开书瞧瞧。”
  观赏一出戏剧或者电影时,有人为观众静场、熄灯、鸣铃、开幕——这一系列仪式能够帮助观众沉静下来,进入演出所需要的氛围中去,但是当读者翻开一本小说时,小说作者能做什么呢?他在遥远的过去或者大洋中的孤岛,既不能代读者关掉身边的手机,又不能阻止访客的不期而至,他只能把智慧和力量集中在文本本身,通过题目、序、后记等来制造演出的仪式。对于成熟的小说读者而言,履行这一仪式至关重要,因为整个演出的关键秘密很可能就隐藏在其中。
  唯阿是一个对命名有着极端兴趣的小说作者,在《不可能有蝴蝶》中以整篇小说探讨这一问题。唯阿的小说即便没有后记,也往往有一个相当于后记功能的结尾——唯阿称之为“小说的脱身术”——“小说的结尾,应该变成具体情境中的一个镶嵌物,它不能显得无理,但也不必合情合理……作者必须借此完成叙述的脱身术,即既沉浸于自己的叙述又超然其外,使读者也能从其中跳出来,站在另一个角度审视小说本身。”
  因此,在结尾我想说:我们不欠平庸任何东西,为此,不可能没有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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