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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境中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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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开春,《科学美国人》杂志刊出了一条新闻:Death Valley “Super Bloom” Is a Rare Desert Wildflower Show(死亡谷鲜花怒放是难得一见的沙漠野花的盛会)。那几天里,我正在为春天见不到故乡的草长莺飞桃红柳绿而纠结,突然间这条新闻像一道闪光,令我有了梦回江南而不得的解脱。我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去看一看死亡谷的质朴和粗犷,看看那里怒放的野花。于是在三月中旬的一个清晨,我们从南加州家中出发,驱车五小时,于当天上午十点多进入了死亡谷。
  死亡谷国家公园是位于美国加州东南角紧靠内华达州的一片沙漠谷地。它是美国本土最大的国家公园,面积达一万三千多平方公里,几乎是浙江省面积的七分之一。
  死亡谷以北美最炎热、最干燥和海拔最低而闻名于世。在游客中心的展览厅进口处用大字写着:Hottest Driest Lowest!The outer edge of life (生命的禁区)。2012年9月13日,世界气象组织发布消息称,美国加利福尼亚死亡谷以近地面气温56.7℃的记录正式被列为全世界最热的地方。
  横在死亡谷东面的三座大山是导致气候极端干燥的主要原因。内华达山(Sierra Nevada)、帕那敏山(Panamimt)和阿加斯山(Agus)三座山形成雨水屏障,由太平洋吹来的海风所夹带的湿气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进入谷内,降雨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狭长的峡谷,低于海平面的盆地和紧绕四周的群山使得死亡谷成了一个蒸锅,毫无植被保护的地表在烈日照射下温度急剧上升,没有任何横向对流的地表热空气只能沿着群山边缘向上升,稍微冷却一点的高层空气变重后向下循环运动时,被上升的热空气进一步压缩和加热而变得更加炽热,在它们的烘烤下死亡谷变成了一只火炉。
  公园里有盐碱地、沙丘、火山口、峡谷、雪山等丰富的地质地貌,游客不难找到各样的地壳断层和大小不一的冲积扇盆地。在这片一万三千多平方公里的国家公园中,除了极有限的几条公路外,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一点人工设施,没有住家、商店和游乐设备。公园规定:不准喂养野生动物,不准采摘野草野花,不准带走片石,不准留下任何杂物。总之你只能是:“轻轻地到来,悄悄地离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花一草。”我想把这句话转赠给公园管理处,把它刻在园门口的石头上。
  在这一大片原始自然生态区里,没有现代化的设施,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没有音乐没有噪声,也没有艳花奇草和珍禽异兽。到了死亡谷才知道什么是万籁俱寂,什么可称厚重苍凉。也只有在这里我真正领会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句话:大美无言!
  远离城市远离现代文明的沙漠没有一点光污染,任何时候都不用担心云和雾,洁净干燥的空气保证了视线不受干扰。死亡谷晚上的星空最为明亮灿烂,那才是我们远古祖先看到的星空!因此死亡谷又拥有另一桂冠:Gold Tier Dark Sky Park(特优等级夜空公园)。可惜的是,由于行程计划太匆促,预订时发现,死亡谷中本就有限的住宿和野营地已经全部客满,我们只能与它的美丽夜空失之交臂,痛哉哀哉。
  死亡谷的黑夜怪事多。一百年前,在死亡谷干活的矿工们发现一些岩石仿佛是被神秘力量推动着能自行漂移, 在平坦的荒漠上留下了一道道刻痕。最近美国宇航局一位地质学家表示已经找到了石块漂移的答案。行星科学家拉菲・洛伦茨教授认为,死亡谷冬季的晚上岩石表面会生成薄冰,冰层使岩石浮在泥土之上,而荒漠地表由于融雪又变得十分泥泞,在强劲的荒漠风的吹动下,岩石就能轻而易举地“行走”,这样就会在软泥上留下一条轨迹。把GPS置定于岩石上所作的观察结果与这种解释一致。
  进入死亡谷不久,离开190号公路转入Scotty’s Castle Road北上,很快,路的两边可见一片片金黄色的野菊花,我们几次停车为花留影。沿 190号公路南下接近Furnace Creek的公路东边,一大片野菊花沿山坡缓缓地向上伸展,极为壮观,只有走近,方能看到它们姿态万千,笑态可掬,散发出阵阵清香。这种野花的学名是Geraea canescens,俗称“沙漠向日葵”,或“沙漠金”。
  这些艳丽的沙漠野花生命极为短暂。它们把一生化作几天美丽的花朵,然后把永生的追求和希望结成种子,把种子深埋于土壤下,忍耐着极端环境的煎熬,耐心地等待着下一轮生命的奔放。
  死亡谷春天野花怒放的首要条件是降雨。需要在上年冬天有一场半英寸的暴雨,把野花种子上的覆盖层冲刷掉,紧接着需要厄尔尼诺气候带来高于平均值的降雨量。
  早春的阳光把地表加热,给野花的种子发芽提供温暖的环境。但是刚出土的幼芽又十分娇嫩,这时候千万不能遇上热风暴。只有以上条件同时全部成立,才能出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难遇一次的野花怒放。
  当我们深处困境时,请想一想死亡谷中的野花吧!难道还能比它们更不幸?“水深火热”尚不足以描述这些野花生存之艰辛,因为水深火热毕竟还有水,而它们是一年三百六十天,骄阳热风严相逼,抬头不见水一滴。尽管面对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野花们却把希望的种子深埋在土中,数月数年地等待,一有机会就破土而出,用自己的生命把世界点缀得更香更美!死亡谷中的野花是所有逆境中挣扎奋斗者的榜样。
  这些逆境中怒放的野花有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和自然美,它们特有的香味使千里万里之外专程赶来的游客们陶醉。它们是真善美的化身,是生命追求的终极价值。一切用资本和权力费尽心思打造的伪艺术品最终都是塑料花和人造黄油,在死亡谷中的野花面前一文不值。
  死亡谷中的野花绽放再一次告诉我们这样一个事实:真正的艺术只能来自于苦难中的艺术家。没有深深的绝望,哪会有屈原的《离骚》;没有锥心之痛,曹雪芹怎能写出《红楼梦》。一切艺术瑰宝都是艺术家心中滴血浇灌的结果。
  记得上一次死亡谷野花盛放是 2005年,相隔10年,今春再次躬逢其盛,不胜荣幸。(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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