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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椿萱雪满头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陈绍龙

  三月八,吃椿芽。
  雨细,风润,桃之夭夭。檐下,父亲坐在老屋的门槛上,不时地用手打着眼罩儿,我知道,他是在盯着梢头,期盼那芽春色,是香椿芽儿。
  雨前椿芽嫩如丝。此时的椿芽泛青抽绿,红如玛瑙,绿似翡翠,幽香四溢。谷雨一过椿芽就老了,没有先前的娇羞和红润,一眨眼几日,叶便舒展开了,不香,也嚼不动了。
  其实,父亲是看不到那芽春色的。他在每个枝头上都套了个鸡蛋壳。他说这样长出来的椿芽嫩,也干净。亏他想得出。
  清明一过,父亲近乎就守在门前,他淡定怡然的神情我总是忘不掉。啄、啄、啄,春光里一定有他破壳而出的梦想。
  好像是谷雨前几天,父亲便去脱树上的蛋壳了。此时,香椿芽会把蛋壳撑得满满的。他小心地用手掐,一团团嫩都都的粉、肉乎乎的绿,煞是可爱。
  “嚼之竟日香齿牙”,椿芽是桌上珍蔬,椿芽入馔,能做出好些菜来。单拌椿芽最简单,也有香椿拱蛋,就是用鸡蛋炒椿芽,腊肉炒椿芽就奢侈了。我吃过妈妈做的香椿鱼,做的讲究,将切碎的椿芽与鸡蛋、面粉、佐料调成糊状,放油锅里炸,文火,待两面成金黄色便成。像鱼。春来几日鲜,椿芽的时令也似乎太短了,父亲不甘心。他会让妈妈将椿芽腌起来,放上盐,封在坛里,一直能保存到夏日,也好吃。
  “苏三离了洪桐县……”也就在那几日,父亲坐门前会哼唱几句不上板的京戏,自己在膝上用手打着响点,泡壶刚摘下的新茶,或是抽出他放在床下箱子里并不常看的一本书。看得出,春光里,有了椿芽香味的浸染,父亲有了好心情。
  父亲下放那年,他在屋前栽了二十棵香椿树。树渐高,父亲就是站在凳子上也够不着树梢的当儿,每年春上,我便会爬树采椿芽了。此时,父亲口中不时地吩咐“要小心”,头仰着,一刻也不离开树下,就像体操双杠比赛中教练员站在杠下眼盯着他的运动员一样。
  一茬新叶一茬香。我在岁月中体悟着父亲的梦想。有一天,父亲跟母亲嘀咕:大龙结婚的时候,椿树便能给他们打箱子。我听了一怔。大龙是我的小名。红芽香椿,木质肥厚,香味浓郁,纹路清晰,打箱子最好,虽说没有樟木箱子精贵,但在木中也属上品。
  “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在古代的诗文中,“椿萱”是父母的代称。想到唐人牟融的句子,我两眼有点发涩。父亲已近八十,好些年也听不到他唱京戏的声音了。
  椿芽,春芽,依着稀微的企盼,一如枝头绽放出的每一个日子,渐暖,渐热。(作者单位:农业银行盱眙县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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