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访客   登录/注册

黄雅莉:如果能再唱到云端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张卓

  “一想到要去台湾工作,心情就好黯淡啊。”黄雅莉小姐撒着娇。手指对手指,摆出一副可爱的造型。
  超女比赛过去7年,在形象和气质上,她是变化最大的一个。2011年,最新发行的专辑《前任女友》海报上,她被打扮成一个留着梨花头、笑容甜美的女孩。
  2008年离开天娱,她签入福茂唱片,这是一家台湾唱片公司,旗下艺人有范玮琪、郭静……清一色女孩,唱都市情歌,走甜美温婉的路线。歌后那英曾是福茂签约的第一位内地歌手。4年内,黄雅莉在福茂推出了两张专辑,不看模样,只听作品,没有人会想到甜甜腻腻的声音背后,是曾在超女舞台上留着短发、穿着大T恤、打着篮球的黄雅莉。
  她戴着一顶时髦的草编凉帽,伴随着高跟鞋嘎嘎噔噔的声音,蹦蹦跳跳地踩进屋,10个指甲是荧光绿和亮色黄两种鲜艳的夏日色系,白底花格衬衫,笑容如花,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模样。
  7年里,她像被时间重新洗刷过一遍,过去的痕迹好像一点不剩。“以前我是小伙子,现在我是少女。”她用卡哇伊的声音说。
  你不行就回家喽
  黄雅莉最怕去台湾,马上,她要发行自己的第三张专辑。7月离开北京去台湾录歌。
  去年为了宣传新专辑,她去《康熙来了》录制了一期“精彩好声音”的节目。比赛的规则是,双方PK,分别站在两个幕后,先唱歌不露脸,底下的观众举牌,票数多的才能走出来和观众见面。
  节目录制前,黄雅莉最后一个彩排,这时已经有观众陆续进场,她心里凉了半截:“完蛋了,观众看到我是谁了,一会儿不会有人再选我。”与其他台湾本土选手相比,她更为紧张。“因为内地的歌迷肯定会看,会期待黄雅莉在《康熙来了》表现如何,我不能输,否则……”
  录制前,她嗓子又开始难受。带她参加节目的是一位台湾资深节目制作人,制作人问她:“刚彩排你怎么没唱好?”“我……还没有开嗓。”她怯生生地答。“哈”那个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懂她那个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安排你上《康熙》,一个多好的机会,你在内地有人气,可台湾人根本不认识你,你要好好表现。”黄雅莉告诉《人物》记者。
  正式录制时,在她最为紧张的投票环节,和对手平票,得以同时走出来:红色披肩,七分裤,娃娃头,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
  “你的名字好像台湾人哦。”主持人问她,并强调这是一位来自湖南的内地歌手。
  “源于我妈生我时老用的一款洗发水。”黄雅莉引爆了一个笑点。
  “喂,你是小孩子还是大人啊?身材是小女孩,但脸可是女人。”一贯“刻薄”的小S发问了。
  “嗯,算了,小S你别问我了,我了解你。”她假笑着脸上的肌肉更加僵硬。
  在唱完自己的新歌《不想睡》后,黄雅莉慌张地说:“我刚才唱错词了。”“很好听,很好听。”小S和蔡康永一起安慰她,两个台湾主持人对黄雅莉很客气,和她PK的那位男选手运气可没那么好,他先是被调侃唱功,又要求表演破音。
  录完节目后,那位台湾资深的节目制作人责怪她:“你忘词了,但他们没有听出来,你干吗要讲。”“反正我没唱砸,随便你怎么讲吧。”黄雅莉心里嘀咕着,但没敢顶回去。
  黄雅莉非常不适应台湾的娱乐圈。台湾娱乐节目要求参与者耍宝扮丑博出位,主持人抛过来的话梗,她接不上,有时犯愣,有时干笑。
  “我做不到啊,很矛盾。”黄雅莉告诉《人物》记者,“我在大陆也确实有人关注啊,不能做秀,我的内地歌迷看到后会觉得,你跑到那边怎么就这样了。我不希望自己做出格的事情。因为我挺要面子的。”在台湾,她坚持只参与唱歌有关的节目。
  另外,台湾的娱乐节目也不是仅靠艺人名气就能随便挑选,大多靠人情推荐。福茂唱片在岛内和各大电视台关系良好,歌手不但能轻易地登上热门娱乐档,还能为偶像剧唱主题曲。黄雅莉去台湾做宣传时,被前文提及的资深电视制作人带着每天东奔西跑,卖脸面,走关系。
  参加由“黑人”陈建州主持的《我爱黑涩会》节目,她和另外两位刚发片的台湾女歌手PK,输掉了。她跟在制作人的后面走进电梯。伴随着电梯不断下坠声,空气中传来:“那就回家喽。”—“你知道,台湾人的那种调调,我心里那叫一个……”她停住了,回忆不下去,摇摇头,“我的压力不仅仅是公司提供的好机会,而是人情。如果你表现得不出色,回来就是要看脸色。”
  黄雅莉很怕这位台湾制作人,第一次去台湾工作3个月,公司本来要给她租房,但这位制作人把她接到自己家,然后和儿子挤在一起。“她嘴巴硬,心肠软,从来不会夸人,一直在给我压力,希望我更好。”黄雅莉说,“在台湾,这是一位非常有权威的制作人。”
  你一个小女孩跟我们谈风格
  摆在黄雅莉面前的状况是这样的:她签约了一家台湾唱片公司,这家公司所有的资源人脉都在台湾;在唱片业不景气的时代,这也是少有能在两年内为她出两张专辑的公司,她不断地大喊“幸运”;另一方面,她必须接受,自己被忽然扔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一张白纸,面对一个更为娱乐至死的圈子,更为挑剔的受众。
  大部分台湾娱乐节目在黄雅莉出场时都会介绍:这是来自大陆的超女。什么是超女?坐在下面的年轻人茫然。主持人都没有兴趣继续将超女的背景深化,只有一档节目中问过:你是从多少个选手中脱颖而出的啊?“15万。”
  嘉宾席上的女孩们喊着“15万哦?”——那是一种假装的惊奇,15万什么概念,她们并不知晓。当黄雅莉聊到“超女比赛最大的压力是每场都是现场直播”,“啊呀,好像摄像大哥最辛苦哦。”主持人抛出笑梗。
  “尴尬,郁闷。更多是一种文化沟通的困难。上通告的目的是让人家认识你,如果太附和,你又不是那里的人,就很恶心啊。可是如果不附和,台湾的宣传就觉得你不配合,又不讲话。”黄雅莉说,“其实真的有非常强烈的落差。”
  这是一个慢慢失宠的过程。
  录新专辑的一首歌时,制作人要求她用很嗲的声音诠释。她说:那不是我的风格。台湾制作人不屑地说:“你懂什么啊,你一个小女孩跟我们谈风格?我们在这个行当多资深。”一遍又一遍,唱不出甜腻的感觉不给发片。在庾澄庆主持的一档音乐节目中,她扮着甜美的笑容温婉地翻唱了梁静茹的歌曲,台湾观众喜欢乖乖女,与她同台的一个女艺人装扮成日本动漫女战士的造型,用更为嗲腻的声音大声唱着,走调,但还是收获了掌声。   所以在大陆推广时,黄雅莉更愿意做现场。因为现场自己可以控制声音:“我怕大陆的歌迷不太接受。”有时,她听到自己4年前的声音,“哇,原来那么唱歌也太凶悍了。”
  在台湾比较麻烦。“比如政治上要绝对注意啊,台湾人讲可能问题不大,但我讲就会被无限放大。好多地方还要进步,上节目还不能输。”
  她没能交到太多本地朋友,也无法融入台湾娱乐圈。“起码语言沟通上,就很难。”每天,她急着去录音棚录音,录完音就盼着“回家”。
  “我好怕去台湾啊。”她黯淡地说。
  好像从云端一下落下来
  在福茂录制第一张专辑时,黄雅莉在录音室失控。一首歌,反反复复录制了一个月,每天重复着昨天的旋律和歌词。烦躁,挠墙,低声哭泣又想家。之前在大陆录的《蝴蝶泉边》,只录了两天,拿了一堆大奖,高高兴兴的。
  她陷入自我怀疑:“我是不是不会唱歌?如果这样,公司干吗签我?”台湾制作人评价:一个白嗓,不会用歌声讲故事。
  参加超女前,黄雅莉16岁,没受过专业训练,最多算K歌爱好者。在长沙赛区报名时,她看着前后左右,全是白富美,觉得自己又胖又矬。从初选晋级到最终走上总决赛,她形容是“以坐电梯般的速度攀升到云端”。
  有一个细节很有趣,总决选8进6的第一轮,黄雅莉和易慧PK。3个评委私下一致认为易慧的演唱技巧高出黄雅莉,专业考虑黄雅莉出局。但没想到,易慧因短信票数最低被观众送上PK台。评委黑楠分析,黄雅莉的胜出归功于人格魅力。“就像施瓦辛格当选加州州长,为什么?因为他是‘终结者’。黄雅莉真是太可爱了,她就是‘超级女声’的‘终结者’。”
  “这小孩谁啊?在台上耍帅,还觉得自己特帅。”回看过去的视频,黄雅莉会笑,会把那个小孩视为另外一个人,“可能观众觉得她真实?可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第六。”
  超女进入总决赛时,主办方要求女孩统一服装发型。黄雅莉不喜欢:不是要展现个性吗?为什么这么做?“玩票。”黄雅莉评价自己当年的心态,她过了很久才意识到2005年超女的意义,“现在想,让我们把头发染成黑色?就是染成白色我也愿意啊。”
  在台湾录歌最沮丧时,父亲安慰她:“虽然你是我女儿,但我想告诉你,你原来什么都没学过,我们觉得你能拿第六名是侥幸,事实上,你学过什么?”那几年,《蝴蝶泉边》她唱过一万次,每次上台,父母手心还会捏着一把汗。
  黄雅莉说:“我16岁出来,17岁就在内地发了专辑。那几年,觉得自己在飘。很不错啊,超女第六名。但是到台湾,谁知道你是超女啊?就是一个新人。我突然发现自己随时会掉下来。那种危机感很强,好像从云端一下落下来。出来混迟早要还吧。”
  2008年以后,黄雅莉的音乐成绩单呈直线下滑趋势。前三年,她凭借《蝴蝶泉边》进入各大音乐榜最佳新人,拿过十几个奖;2009年,只零星两个奖,露面不多,好像不红了。
  聊到这个话题,黄雅莉非常坦率:“那时在天娱公司,谈奖多容易;超女刚结束,只要你肯去就一定会颁奖给你。这是给你面子。当年也没有后几年的超女快男啊,不选你选谁,没人啊,就是我!”
  她走红度最高的单曲《蝴蝶泉边》是6年前的歌,现在仍旧在KTV热门榜单上,此后,再没打眼的歌曲。
  “《蝴蝶泉边》现在发,不会有那么好的成绩啊。”她理智地分析,“我不会抹杀这四年的辛苦,以前是坐电梯,当然很快,现在在爬坡,一步步来。如果有一天,我再拿那么多奖项,一定感谢我的过去。”
  在台湾时,她被要求每天记博客,开始烦,后来才懂,唱片公司希望她能有更多内心的感受;福茂高层建议:多看书。可一看书就睡觉,买的一堆书类似《曲别针的一千种用法》。“我现在用看电影替代。”黄雅莉撒娇,她才23岁没有经历过爱情和太多生离死别。
  可是我觉得,
  它对我还挺好的啊
  18岁那年,她面临选择:高考?还是继续留在演艺圈?她尝试回学校,但发现回不去了。有两种态度让她难堪:哇,那是黄雅莉,超女哦;那不就是一个超女吗?有什么了不起。
  18岁生日时,公司安排歌迷和黄雅莉一起举行了成人礼,她忽然看不到自己的第二张专辑在哪里—在2005年成功举办超女后,这样的选秀比赛遍地开花。每天,公司都有越来越多的新人进出。“那时,没人给你专业意见,也没规划。感觉在自由生长,出来了就出来,出不来就这样了。”黄雅莉告诉《人物》记者。
  她给公司高层写了一封长信,表达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想离开,但是不是离开就是“背叛”?恰好,帮她录制《崽崽》的一个台湾制作人去了福茂唱片,2008年,天娱将黄雅莉全约转到福茂。
  7年间,天娱只打造出李宇春一个成功的产品,很多超女都不愉快地离开这里,天娱也被诟病为一家“急功近利”的极为不成熟的娱乐公司。“一个人,别人总说他不好,可是我觉得,他对我还挺好的啊。”黄雅莉做了一个比喻,将“好”拉长声音。
  她开始减肥,穿裙装,画淡妆,重新学习唱歌。“我没有觉得接受这一切很困难,现在不打扮得漂亮点,难道30岁时再这样做吗?”黄雅莉对记者说,“改变造型和自信有关,以前我胖,穿宽宽的衣服遮住,现在瘦了,觉得可以穿很多。”
  在台湾为第一张专辑拍宣传照时,她首次裙装造型,第二天,父亲短信她:原来我真的有一个女儿。
  我23岁了,也好老了
  黄雅莉很少翻看2005年超女的视频,她会觉得难过。
  “想起来,我们那帮女孩都很好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发光发亮。提到2005年的超女,人们不会光提李宇春、周笔畅,一定会提张靓颖、何洁……这是一种集体回忆,它太辉煌,整个中国在为我们喝彩,但又已经过去了。时间流逝了,我有时在想,是否能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辉煌。”
  这时,她哼起“想唱就唱,要唱得响亮……”眼眶有点红红的:“一唱这首歌,我就不行了,太入心入肺了。”
  16岁进入娱乐圈,现在她23岁,年龄不大资历不浅—她有着一个1989年女孩特有的低龄化特征:说话卡哇伊,喜欢扮可爱。她的青春期是在娱乐圈度过,傻呵呵的,大大咧咧的,在无知的世界中不会意识到伤害。
  现在,她也有少女的忧伤,但“与其想着被娱乐圈淘汰不如做好现在”。相比4年前,她说自己活得更踏实,那种云端的感觉消失了,每天在一步步走着。但未来如何?她要创造出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希望自己一直唱下去,再唱到云端。”她说,“我成人了,要承担更多责任,对自己负责。”
  成人的世界什么样?更为复杂残忍,痛苦和挣扎随之而来—和当年超女的前五名,黄雅莉联系不多,只和两个战友成为密友:一个女孩已经嫁人结婚,另一个女孩在天赋刻苦程度上远胜过她,但发展并不如意。
  “这就是命哦。”她会感叹岁月,“我23岁了,也好老了。”
  2008年签约福茂时,她被叫去试唱,一个制作人跟她说:“只是试唱哦,不见得可以签。”年少无知,也不担忧;她顺利进入福茂后才知道,那天有十几个人试唱,她并不是唱功最好的,公司看重她“嗓音条件好,有潜力”。再后来,她又知道,那天和她一起试唱的一个女孩,3年后才签约福茂。
  有时,黄雅莉的父亲也会安慰她:人要知足。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3/view-446132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