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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风筝线断了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国 平

  我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桌上的电话机,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它能响起来。可是,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声响都没有。或许你没想到,一个年逾不惑的女人心里还有这样的企盼。我知道,其实健平的心已经离开我了,但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我一直幻想和期待着,有一天,他累了,就会迷途知返,就会重新回到我们这个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我们的感情,是从1993年下海经商时开始拐弯的。健平是那种才华横溢、非常自信的男人。他下海不到一年就拥有了自己的汽车,成了第一批有私家车的人。我们的平静生活就是从那儿发生改变的。
  我对于婚姻的理解,是从我父母身上得到的。我父亲非常优秀,母亲很爱他,这种爱毁掉了他俩的一生,也深深地影响了我。母亲害怕父亲和别的女人来往,时时刻刻看着他,他只要和女人来往,就横加阻拦。开始,父亲忍耐着。后来,父亲忍无可忍,终于在他们结婚的第6年,离家出走了。母亲恨他,坚决不和他离婚,父亲到死,都是母亲的丈夫、我的父亲。但是他离家以后,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一天都没尽到。
  我从小就生活在没有父爱的家庭里,对男人既陌生又渴望。健平是我接触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惟一一个走近的男人。他有才华而又善良,我知道有才华的男人身边总是离不开女人,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哭了,他疑惑地问我为什么哭?难道你不爱我吗?我点头说:爱,但是我害怕,害怕你将来会离开我。我从小没有父亲,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未来也没有父亲。他就把我搂在怀里,拍拍我的头说:傻瓜,不会的,知道吗,我见到你第一天就有一种想保护你的感觉,我会一生照顾你,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为了让我和儿子生活得更好,健平工作之余,勤奋写作,他的稿费成为补充生活费用的一个渠道。但是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健平突然告诉我,他要下海经商。开始我不同意,我不是一个物欲很强的女人,我希望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健平向我保证说,他只做3年,要一个经商的过程,然后回家写作,他的未来是要当一名作家。我同意了。
  他下海以后,就一点点变了,回家越来越晚,有时候不回家,就住在公司。他的身边总是有许多漂亮女人。有一次,他开车带一个女人出去,让我母亲看到了。我母亲就劝告我,好好管住健平。我当时也很矛盾,斗争了好久,我想:母亲管了父亲一辈子,反而把父亲管跑了。像健平这么优秀的男人,是不会安心待在家里的,既然管不了他,就给他自由,让他做一只风筝,在外面的世界自由飘荡。只要风筝的线握在我手中,飘累了,他自然就会回家。男人更需要的是女人的宽容和理解,而不是瞬间的爱,其实婚外爱情是非常状态中的感情,与真实的婚姻相比其实很脆弱,婚姻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儿子,这一点,我相信健平也看得很透彻。
  千禧之年,健平策划的一本书出版了。为了出书,他常常加班到深夜,住在公司里不回家。现在书出来了,可是他仍然不回家。我母亲已经向我暗示他在外面有了一个女人,我的一位同事也看过他与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健平有才华,而女人都爱有才华的男人,我无法让这些女人从健平的身边走开,我知道他是一个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者,我想我越是不干预他,他越不会放纵自己,最多也是一次精神出轨,这不会危及我们的婚姻。但是我错了。我没想到,这种精神出轨比起身体出轨要危险得多。这一次,健平真的动情了:那个女人是一位翻译,至今我也没有见过她,听说她非常有才华,又年轻漂亮,也喜欢写作,他们为了出书相识,等到书出版后,他们的爱情已进入了火山爆发的时刻!
  我非常悲伤、绝望,但我无法改变这一切。我知道,精神产生的东西只能被精神打倒,这个时候如果感情冲动做出什么举动来,反而会加速我们婚姻的瓦解。我不想失去家,不想让儿子和我一样失去父亲。我只好忍耐,只有忍耐,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的事,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非常难。
  新年之夜,健平没有回家,只是打了个电话。那天下着大雪,我嘱咐他外面路滑,开车小心点:他迟疑了一下,就把电话挂了。那一刻,我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滨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雪,可是今年一场接着一场,下个没完。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似乎预示着什么;我内心充满恐惧,恐惧之中又夹杂着一点希望,每天下班往家赶,可每次都很失望。家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我翻了一下身,才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闪着一片白茫茫的雪花点,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下意识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擦去眼角的泪,睁开眼睛,我看见健平。一头雪花,一身寒气,一脸疲惫,眼睛里带着疑惑。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泪水落在我的脸上,像融化的雪水。
  “你好吗?”我问,抬起头看着这个我至今仍然爱的男人。
  “还行,你呢?”
  “我,也挺好的,我和儿子,都很想你,我们……”本想说我们重新开始,好好在一起生活,可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飘出一片迷茫,我就没有再接着说。我知道今晚和无数个过去的晚上不一样,今晚,我们这对夫妻也许就将成为陌生人。
  “这么长时间,你与她在一起?”沉默了很久,还是我先开口。“你知道?”健平抬起头,凝视着我。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他亲口否认这件事,哪怕是欺骗也好。但足他说的却是:“我应陔早告诉你,你是一个好女人,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爱她,真的爱她,我知道这不对,我曾控制过,但是控制不住。我今晚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再掩饰,我不能再在两个女人中三心二意,自己欺骗自己。”
  尽管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感觉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你就让我走吧!我们已经办好了签证,去美国。我走了也会管你们的,我会每月按时给你们寄钱。”
  我感到心底冲进一股刺骨的寒气,冷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看着健平,今天晚上,他是来告别的。他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我万万没想到他最终也选择了我父亲的路――出走。我和母亲,两个不同时代的女人,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丈大,得到的却是相同的命运。
  健平当天晚上就走了。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痛哭了一场。我知道,现在是必须选择的时候了。我不想离婚,我知道只要我不提出离婚,健平也不会提出的,尽管他现在非常想要离婚:他是一个重承诺的人,他当初答应要照顾我一生。可是这样的话,我只是拥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我的儿子将永远失去和父亲共处的机会。
  第三天,我打电话给他:“明天你带身份证和介绍信,我们去办手续。”
  “什么手续?”健平一时还没明白过来。
  “离一婚―手―续。”我一字一句地说。
  健平愣住了,他没想到他想要的而又难以启齿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
  我与健平去办理离婚。虽然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但是签字的时候,我还是哭了。办完手续,健平说:让我再送送你吧!我们一前一后走在曾经熟悉的路上,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雪越来越大,今年的第13场大雪。健平把我送到曾经是我们共同的家的楼下。我强迫自己快速挪动脚步,我知道健平一定在后面看着我,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我快速拐入楼门,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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