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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壁》:多重视角阐释的典型文本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魏斌宏

  [摘要] 电影《画壁》在吸收佛教故事、志怪小说、敦煌壁画等传统元素的同时,大量借鉴西方电影的表现手法,使得该部影片既有中国古代传奇小说之韵味,又有西方奇幻电影之风格。由于融合中西文化元素,传统的爱情故事又融入了现代爱情观,使得这部影片呈现出多重视角阐释的丰富可能性。
  [关键词] 《画壁》 多重视角 文化阐释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3.06.013
  《画壁》是《画皮》的姊妹篇,是陈嘉上导演又一部取材于蒲松龄《聊斋志异》的大片力作,该片所获得的商业成功不亚于当年《画皮》的火爆程度,这种成功除了其高超的商业操作外,与其故事本身丰富的内蕴亦不无关系。影片讲述了书生朱孝廉赴京赶考途中,误入壁画中的仙境所经历的一场奇幻冒险的爱情故事。电影虽说是改编自清代蒲松龄的同名聊斋故事,但陈嘉上并不仅仅满足于照搬小说故事,将语言艺术转换为视听艺术而已。而是对其内容和形式均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借助影视艺术的独特优势,从而将其精神内核由原著中“色”的成分转换成“爱”的元素,并将小我之爱升华至人间大爱——博爱的境界,赋予了这部作品以崭新的现代意义。
  该片在吸收佛教故事、志怪小说、敦煌壁画、儒家“经世致用”、“舍生取义”等传统元素的同时,也将现代人五味杂陈的复杂情感带入魔幻般的仙境,演绎了一场美轮美奂而又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喜剧。在场景制作上,它大量借鉴电影《魔戒》、《哈利·波特》、《角斗士》等片的制作手法,使得这部影片既具有中国古代传奇小说之韵味,又蕴含西方奇幻电影之风情。在视觉风格、叙述手法、意象创造、人物情感处理、电影特效使用等方面均可圈可点。也正是由于融合了中西文化元素,在传统的爱情故事框架下彰显的是现代情爱观念,从而使得这部影片具有从多重视角出发进行文化阐释的丰富可能。
  一、双线并行的结构形式传递博爱情怀
  一般来说,艺术作品的文本结构可以分为两个层次: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表层结构是现象的外部联系,欣赏者可以通过观赏文本即可了解;而深层结构则潜隐于表象之下,是作品所蕴含的的思想、宗教、历史、哲理等深层内容,只有通过人的理性思索才能把握。从电影《画壁》的表层结构看,讲述的是朱孝廉、后夏、孟龙潭三人穿越仙境与众仙女发生的爱情故事,表达了“幻由心生,浮生若梦”的主题。然而导演通过构建这个爱情故事框架,讲述的却是不动大师和姑姑斩除心魔(不动大师的恶、善、执三念与姑姑的贪、嗔、痴三念),最终功德圆满、成就混元的佛教故事。在顿悟成佛前,姑姑和不动大师是一对恋人。由于这一段难以割舍的恋情,二人始终无法修得圆满。所以二人就在以壁画为界的两个空间里各自修行。不动大师需要破除的是恶、善、执三念,而姑姑需要破除的则是贪、嗔、痴三念。而要真正破除这些杂念,达到无欲无求、无色无相的境界,需要经过一番痛苦的考验和艰难的历练。为此,不动大师将其恶、善、执三念化为三个人(孟龙潭是恶、后夏是善、朱孝廉是执),进入姑姑修炼的万花林进行历练,同时也是帮助姑姑去除心中因爱而生的难以排解的魔障。经过种种艰难的考验后,姑姑在不动大师的点拨下,最终抛开贪、嗔、痴三念顿悟成佛。不动大师的恶、善、执三念(即孟龙潭、后夏、朱孝廉三个人物)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也随着不动大师功德圆满而烟消云散。
  电影的表层结构——人仙爱情故事是电影的明线,而电影的深层结构——不动大师和姑姑功德圆满的佛教故事是电影的暗线。明暗两线,双线并行,互为表里。在爱情故事的表象下,包含的佛教修行达到功德圆满、臻于至善的真义则既在作品之中,又在作品之外。故事的结局形成了一种哲理化的象征,或曰一个寓言。
  如果说陈嘉上导演的上一部影片《画皮》表现的是一己之“私爱”(小唯对王生)的话,那么在《画壁》中,陈嘉上则把这种私爱升华至佛家博爱之境界。影片在强调心存“大爱”(朱孝廉“天下平”的价值取向)的同时,也将佛家的博爱精神进行了弘扬。影片一开始姑姑问“今天我美吗”,其实是佛家的一种修炼。因为相由心生,心灵美所以觉得一切都美好。影片最后,芍药接替姑姑成为仙境主人后问众仙女“今天大家开心吗”,实与片首姑姑的问话遥相呼应,再次点明佛法——因为心中有爱,所以心中了然无尘,一切释然、安然。
  二、三重人格的象征意味彰显理性精神
  根据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人格内部分为三个层次:“本我”、“自我”和“超我”。[1] “本我”处于心灵的最底层,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冲动,特别是性冲动。“本我”是混乱的、无理性的,只知道按“快乐原则”行事。《画壁》中的孟龙潭喜欢吃喝,爱好女色,放纵欲望,是人格中“本我”的象征。“本我”的唯一机能就是直接消除由外部或内部刺激引起的机体兴奋状态,消除使人感到痛苦或不适的紧张体验。影片中仙境的主人姑姑,由于情感诉求(“本我”)得不到满足,于是被压抑的欲望以变形、扭曲的方式激发出来。她通过压制仙女们的正常情爱来满足自己的性快感,从而转移自己的性压抑。人格结构中的最上层是“超我”,代表社会道德对个人的规范作用,按照“至善原则”行事,它阻止本能的能量直接在冲动性行为和愿望满足中释放出来,而把本能的能量全部投注到对至善至美的追求上。片中的书生朱孝廉出于道义舍身拯救被囚禁于“七重天”的牡丹,并最终抛弃了“小我”之爱,追求“天下平”的人间大爱,是人格中“超我”的象征。作为姑姑继承人的芍药,和众仙女一样,她心中也有爱的渴望。但是在道义面前,她不仅放弃了爱的权利,而且甘愿牺牲自己以成全牡丹,同样展现了人格中理性主义(“超我”)的伟大光辉。处于人格结构中间一层的是“自我”,是协调本能要求与现实社会要求之间不平衡的机能,按照“现实原则”行事。片中忠实主人、同情弱者的书童后夏以及云梅等,都是人格中“自我”的象征,它充当着“本我”与“超我”之间的中介,注意调整二者之间的矛盾,按照“现实原则”行事。
  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角度来看,电影《画壁》反映了“本我”与“超我”之间由对立冲突到友好相处的过程。在纷纭复杂的情感、利益冲突中,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理性压倒了非理性。这也是当今社会对理性精神回归的呼唤,是理性精神的赞歌。   三、众芳暄妍的热情讴歌消解男权话语
  自古以来,在中国以男权文化为主导的社会中,妇女一直处于被动地位,温良贤淑是她们不能违反的妇德。在社会生活中,她们往往被迫按照男性的自私需求来塑造自己,而不能按照自己健康正常的人性意志去追求自己应有的权利,包括爱情。在《画壁》中,孟龙潭进入壁画中的仙境后,贪图美色,见异思迁,得陇望蜀。即使在仙境,男人在家庭中具有优先权的观念也是根深蒂固。影片中,孟龙潭这个人物形象可以说是男权文化的典型代表。在男权社会,事业是男人的,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在朱孝廉画的表现京城风光的图画中,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也可窥见一斑。在男权社会,男人一旦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就会像孟龙潭一样找三妻四妾。所以姑姑一再告诫众仙女,不要相信爱情,因为“情爱带给女人的只有伤害”,男人要么骗女人一辈子,要么骗女人一阵子。她对男权社会里女人最后只能沦落到孕育生命这一唯一的使命感到恐惧,所以她的规矩是,孩子一旦出生男人就必须死。这种颠覆性的行为和残酷方法是对男权社会的反抗与报复。在她创造的仙境中,她把女性爱的强力意志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必须同时指出的是,姑姑这个角色也是一个矛盾体,她一方面营造了一个与世隔绝、对抗男性包围的万花林,并要求众仙女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规则生存。另一方面,她的内心深处却又极度渴望得到男人的爱,渴望自己的空间被男人强有力的占有。宫殿上方安放的一个庞大的雄性躯体雕像,不仅象征着男性的绝对权威,更是她对男性爱的强烈渴望。所以,在男权社会,女权意识在女性自身觉醒后依然需要不断强化。由于女性的先天因素,女性在争取与男性在社会生活各方面拥有同等权利的道路依然漫长。
  四、多姿多彩的爱情演绎拷问当代困局
  《画壁》则在古代场景风貌的背景下演绎了极具现代性的男女感情遭遇。明恋、暗恋、失恋,单纯的爱、深沉的爱、勇敢的爱,因爱生怜、因爱生恨、为爱牺牲……爱不仅有甜蜜,还有痛苦,甚至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爱情在你面前,你是接受还是拒绝?爱的代价你付出还是不付出?……人仙之间的感情纠葛实质是现代社会男女爱情的真实写照。在影片中,陈嘉上导演对爱情、生命、权力以及自由等人生哲理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索,也对人生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和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尤其是面对爱情、诱惑等)表现了深刻的关注。“思”的内容进入了电影,也使得影片本身也被哲理化,这或许才是导演着力的元点,正如有人所指出的:“所有艺术创造的出发点,即是对抽象冲动的一种最终渴望”,[2]这种“抽象冲动”也就是一种对于形而上意义的思索和观照。
  在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小说《城堡》中,测量员K费尽千般周折却始终无法进入城堡,而《画壁》中的朱孝廉轻而易举就进入壁画中的仙境。为何进城堡难而入仙境易?卡夫卡说,有天堂,但没有道路。城堡作为人类伊甸园的象征,由于人的堕落已经无法找到通往天堂的道路。测量员K内心的焦虑、惶惑、不安恰恰是20世纪西方人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而对于朱孝廉来说,有爱的地方就是天堂。心中有爱,可以一往无前,绝处也可逢生。尽管姑姑并不允许万花林中的仙女接触情爱,但她们中许多人却心甘情愿地“中了男人的毒”。仙女们可以在仙境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潜心修炼,但是没有爱的生活仿佛一潭绝望的死水,纵使拥有神仙一样长久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影片中,爱的追求不单单是一种情感上的满足,也是心灵的慰藉和灵魂的拯救。
  当今时代,经济体制的深刻变革,社会结构的巨大调整以及技术文明的飞速发展,加剧了理想世界与现实生活的对立。曾经的“形而上的充满激情的理想主义和未来主义,被一种形而下的实用理性和现世主义所取代,”[3]在这个物质至上的世界,个人的孤独、忧郁、焦虑、苦闷不断增长。人异化为物质的附庸,灵肉分离,真实的人带着面具生活。纯洁的爱情也被权力、金钱绑架,真爱成了笑谈。而《画壁》美轮美奂的仙境世界,复活了人们对昔日爱情的美好回忆,使人们暂时忘却现实世界的无奈和精神的苦闷。更重要的是,《画壁》中的爱情成为人们对生命灵性和真血性、真情怀的渴盼。我们在电影中体味现代人五味杂陈的情感的同时,也在叩问个体有限的生命如何寻找自身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影片最后,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但又不只是一场梦。因为爱的种子已经在每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茁壮生长。于是最后,每个人都抱着爱的希望踏上了新的旅程。导演正是以这样一种颇具禅意的梦幻式结尾实现了对当今人类困局的朦胧化解。
  总之,对于一部优秀的影片而言,其阐释的可能性是无限延展的,具有多种解释的角度,通过对多种可能的追索,可以使我们发掘到作者隐意识中的某种心灵和感情的本质,启迪我们把握人生的真谛。正如尼采所说:“无活力的状态需求统一(一元论);阐释的多样性是力量的表现。”[4]而《画壁》正是这样一部有力量的作品。
  参考文献
  [1] [奥地利]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车文博等译,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第122页。
  [2][德]威廉·沃林格:《 抽象与移情》,王才勇译, 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3页。
  [3]周宪:《文化表征与文化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61页。
  [4][英]拉曼·塞尔登:《文学批评理论》,刘象愚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386页。
  作者简介
  魏斌宏,男,1978年7月生,甘肃秦安人,天水师范学院文史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艺理论、影视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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