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字幕翻译的商业性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余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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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黑衣人3》海报一、字幕翻译的归化、异化和改写
　　电影字幕的翻译主要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归化（Domestication），另一种是异化（Foreignization）。这里的归化或异化主要是指对电影字幕源语言中出现的文化词的处理方式。归化是指源语言按照目的语的文化习惯翻译成目的语时，要尽量为读者着想，为他们扫除文化障碍。（许建平、张荣曦：《跨文化翻译中的异化与归化问题》，载《中国翻译》2002年5期，36页）主要代表学者是Nida，他提倡的归化翻译理论是“closest natural equivalence”（最切近的自然对等）（Nida & Taber，1969：12）。而异化恰恰相反，它是指译文要尽量保留源语言的文化因素和用词习惯，为读者引入新文化。主要代表学者是Venuti，他认为归化式的翻译方法掩盖了文化之间的差异和原作的历史感，将主流文化的当代价值观强加给原作，很容易让读者误认为已受目标语言主流文化和语言价值观污染的译作就是原作的风貌。（王东风：《归化与异化—矛与盾的交锋》，载《中国翻译》2002年5期，24-25页）除了归化和异化，还有一种方式叫改写（Rewriting）。改写就是对原文的改写，对原文内容进行增加、删减、篡改甚至彻底改变原文的内容和风格。改写理论主要代表学者是Lefevere，他认为“所有的改写，不管其目的如何，都反映了某种意识形态和诗学，从而操纵文学在特定的社会里以特定的方式起作用。”（Lefevere，1992：vii）影片字幕翻译的方式到底采用异化、归化还是改写取决于译者，但这往往也受到影片的制片人、导演和出品人的影响，有时甚至是由他们说了算，毕竟电影是极具商业性的，都希望票房收入越高越好。
　　二、《黑衣人3》字幕翻译介绍
　　好莱坞大片《黑衣人3》（Men in Black III）在2012年5月23日起在中国上映，在上映后三天之内，票房收入就达到了2060万美元（约1.3亿元人民币），使得中国成为该片在美国之外最大的市场。而该片当年在中国的票房总收入为5.19亿元人民币。影片主要讲述了外星人鲍里斯（Jemaine Clement饰）想控制地球，在月球监狱越狱后，借用时空机回到了1969年，杀死了年轻时的探员K（Josh Brolin饰）。探员J（Will Smith饰）发现搭档K（Tommy Lee Jones饰）死了之后，了解到了其中的原因后也穿越到了1969年去拯救K。后来在外星人格里芬（Michael Stuhlbarg饰）的帮助下成功救出了K，并杀死了鲍里斯，设置了地球保护网，但同时也发现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这部大玩时下流行的穿越桥段的电影，在中国得到了不错的评价。影片在中国上映的版本虽然被删掉了不少与中国有关的情节，但中文字幕却被认为大放异彩、笑点多多。该片的中文字幕是由近两年来风头很劲的贾秀琰字幕组负责翻译，而字幕组一向喜欢使用归化的翻译方式。有记者了解到在观影时，观众不时爆出笑声，很大原因是因为中文字幕太与时俱进了，太接地气了。主要使用的流行词汇有“瘦肉精”、“地沟油”、“坑爹”、“伤不起”、“酷毙了”、“穿越剧”和“这个真没有”等。还用到一些古诗词和歇后语，如：“一失足成千古恨”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等。这些特殊的处理方式无不为了同一个目的，就是让观众喜欢看，觉得搞笑，从而产生蝴蝶效应，有越来越多的观众走进影院去看这部电影，最终达到票房收入的高涨。可以说这是字幕翻译组的一种商业策略，已经超越字幕归化或者改写的范畴了，字幕翻译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商业性。下面笔者将以影片中出现的二十处贾氏不寻常的字幕翻译为例，一一加以说明，来验证这一特点。由于篇幅关系，文中将略去相应的画面。
　　·外国电影评论余建军：电影字幕翻译的商业性三、贾译字幕商业性案例分析
　　例1.英文字幕：When’s the last time you conjugated anything？
　　贾译字幕：你是嫉妒我女友漂亮吗，色狼。
　　正常译文：你们上次和女友约会时做的事情都忘了？
　　理由：这里“conjugate”是约会的意思，这个场景中两名守卫并没有垂涎鲍里斯女友的美色，而是看不惯在监狱里发生的这种过于火爆的约会舌吻场景，所以在这里加“色狼”不合乎逻辑。再则“色狼”往往是指男性对女性有非分之想时才使用的称呼，事实上，在西方，由于性观念的开放，往往不存在“色狼”的说法，而最多使用的是“偷窥者”。
　　例2.英文字幕：Well， that’s just not living a full life.
　　贾译字幕：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正常译文：啊！缺少一条胳膊就意味着没法过完整的生活。
　　理由：“一失足成千古恨”意思是干了特大的坏事而被世人唾骂，这里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在这个镜头下观众看到这句字幕肯定看不懂，因为观众还不知道鲍里斯干了什么坏事。再者，一个老外那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语，不符合观众的思维逻辑。事实上这里的“full”是双关语，第一层意思是“一个完整的生活”，第二层意思是“一个完整的人”，即身上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现象。这里是探员在讽刺鲍里斯，因为他少了一只胳膊，所以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生活了。
　　例3.英文字幕：Oh， and all of you， fantastic performances.
　　贾译字幕：你们所有人，你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影帝了。
　　正常译文：看，伙计们，你们演得实在是太逼真了。
　　理由：贾译前后明显不对，“你们”和“你”前后不搭配，原因是后面她想使用的译文是“影帝”，而影帝只能是一个人，所以她不得已选择了“影帝”而放弃了“你们”。事实上，画面中探员也没有手指任何一个人。另外，“奥斯卡影帝”对极大部分观众来说可能还是不知道的，所以观众看到这样的字幕再看画面，肯定会茫然了。 　　例4.英文字幕：Rather hot in here. Mind if I open a window？
　　贾译字幕：很热吧，让我帮你们开窗凉快下。
　　正常译文：这里太热了，不介意我给大家弄扇窗户吧？
　　理由：英文字幕中为不定冠词“a”，而不是定冠词“the”，两者相差太大了。“a”表示这里之前没有窗户，需要开个窗户；而“the”才表示原来有窗户，现在去开那扇窗户。在这个镜头里，观众是可以很清楚看到是没有窗户的，所以贾的字幕是会误导观众的。
　　例5.英文字幕：Plus， it helps you look like a real time traveler， which is cool.
　　贾译字幕：而且戴上这个风镜就更像穿越者了，酷毙了。
　　正常译文：戴上它你就更像时光穿梭者了，还蛮酷的！
　　理由：“穿越”是现在年轻人比较流行的叫法，以前叫时光穿梭，对于部分观众来说肯定是不知道的，而且这个词太有中国特色了，让人无法想象一个老外竟然会说这种词语。同样，酷毙了也是年轻人在网上比较流行用的词，贾同样为了商业目的而这样翻译。
　　例6.英文字幕：Schtaron.
　　贾译字幕：史泰龙
　　正常译文：史黛隆
　　理由：我们所熟悉的史泰龙的英文名字是“Stallone”，而根本不是这个“Schtaron”。其次，探员说的是女朋友的名字，显然贾在这里故意把它翻成了一个男人的名字，而且是观众都知道的影视明星史泰龙，这未免有些恶搞在里头，让观众很轻易地联想到了现实生活中史泰龙和史密斯都是同性恋者。
　　例7.英文字幕：…pimp-slapping the shiznit out of Andy Warhol.
　　贾译字幕：原来你就是一坑爹的。
　　正常译文：我要揭露你的丑陋面目。
　　理由：“shiznit”是“That is the shit， isn’t it？”的缩写，是俚语，即使有些美国人也不知道这个词，它的意思是“很烂，烂透了”。这个镜头下探员发现他所敬仰的时尚大腕竟然是自己人，而且素质又相当差，所以说出一个对方也听不懂的俚语。贾译成“坑爹的”显得不妥，这是网络流行新词，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的。而且，“坑爹的”意思类似“骗人的”、“害人的”，但在这里那个卧底探员并没有骗人，也没有干什么害人的事，只是有点缺少职业礼貌。
　　例8.英文字幕：Get a pedicure if you get a second.
　　贾译字幕：你有空真该去做做美甲。
　　正常译文：你有空真该去修修指甲。
　　理由：美甲是指专门为女士服务的，比如涂各种各样的指甲油啊什么的。可鲍里斯是男士，因此男士用这个词是不恰当的。贾如此译法也是出于娱乐目的。
　　例9.英文字幕：K， Seriously， I’m not even sure that’s meat.
　　贾译字幕：K，我说过几遍了别随便吃路边摊。
　　正常译文：K，我看这些肉不像是真的。
　　理由：镜头中始终出现的是那一大串肉，而且K随后吃的也是这些肉，所以应该明确J是在说肉，而不是整个摊位。再者，美国的路边摊和中国的路边摊有着很大的区别，前者是合法化的，所卖的东西都必须达到卫生标准的；而我国的路边摊就是随意的，所出售的东西也往往达不到卫生标准。所以贾译字幕很容易让观众误认为美国的路边摊无法保证安全和卫生。
　　例10.英文字幕：I think I just saw a tooth in that thing. Or a claw. Or a hoof.
　　贾译字幕：我真怀疑他们用的是地沟油，瘦肉精。
　　正常译文：我好像看到那饼里有一颗动物牙齿，或是爪子？或是蹄子？
　　理由：地沟油是指生活中存在的各类劣质油，如回收的食用油、反复使用的炸油等。瘦肉精是指一类动物用药，将它添加于饲料中，可以增加动物的瘦肉量，减少饲料的使用，使肉品提早上市，从而降低成本。从镜头中我们可以看到两名探员始终是围绕着那个饼在讨论，后面的台词也提到了它不是“pita”，“pita”是中东地区的一种美食，叫做皮塔饼。所以这里的“that thing”就是指K探员吃的那个饼，类似于我国西安的肉夹馍。而这个饼完全与“地沟油”和“瘦肉精”没有关系。所以贾译的这个字幕完全在娱乐甚至误导观众，她根本就没有花时间去确定“that thing”是指什么，估计她以为是他手中拿着的那瓶酱料，所以就套用了这两个流行词语。
　　例11.英文字幕：Lonelier too. Since you’re the last Boglodite standing.
　　贾译字幕：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正常译文：也会更孤独，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伯格罗多人。
　　理由：首先，观众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外居然会吟诗作赋，实在是搞笑，简直是荒唐。其次，“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来自于白居易的《长恨歌》，这首诗是他和友人同游仙游寺时，有感于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而创作的。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天地长久也会有终结的一天，而这遗憾（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的爱情无法延续）却永远都不会消失。它所表达的是爱情，而影片镜头却描述的是探员讽刺鲍里斯断臂的事情，两者毫不相干。所以贾纯粹是为了商业目的而娱乐观众才这样译的。
　　例12.英文字幕：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you. Mind your own business.
　　贾译字幕：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正常译文：此事和你无关，管好你自己的事。 　　理由：原句应该是这样的：“自家扫取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出自宋朝陈元靓的《事林广记·警世格言》，意思是管好自己的事，千万不要管别人的事。贾译的字幕意思倒是相近，但语言环境和逻辑不符合，老外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因为美国没有瓦片房，他不可能当时想到这样的情景而说出这样的诗句。贾的动机还是出于商业目的所以才这样翻译。
　　例13.英文字幕：Mommy， the president is drinking…
　　贾译字幕：妈妈，总统奥巴马喝了。
　　正常译文：妈妈快看，总统在喝我的……
　　理由：原文并没有出现奥巴马这个词，观众看到的画面是探员J，而不是奥巴马。笔者深信几乎所有的观众都知道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所以贾的翻译会引起大家的困惑：明明是威尔·斯密斯，怎么可能是奥巴马呢。所以这样译还是出于商业性。
　　电影《黑衣人3》剧照例14.英文字幕：There’s no such thing as time travel.
　　贾译字幕：你穿越剧看多了吧。
　　正常译文：根本没有时光穿梭这回儿事。
　　理由：原文强调的是时光穿梭这种事，而不是强调她（探员O）看了多少穿越剧，而且穿越也是比较流行的网络用词，老外说这个不是很合适。贾的目的同样是为了博得观众一笑。
　　例15.英文字幕：How will I know if it works？
　　贾译字幕：你到底靠不靠谱？
　　正常译文：它能行吗？
　　理由：这个镜头下是描述探员想知道那个时光机到底能不能用了，而不是想说时光机的主人靠不靠谱。事实上，时光机的主人是靠谱的，因为影片之前已经向观众们交待了他已经把那个鲍里斯穿梭到另一个时空中去了。因此，贾这样译主要还是想用“靠不靠谱”这个流行词，以博得观众的笑声。
　　例16.英文字幕：I put my pants on.
　　贾译字幕：烤烤更健康。
　　正常译文：放心，我把裤子穿上了。
　　理由：贾译完全错误，画面根本没有“烤烤”的场景。之所以会这样译完全是因为之前她翻的那句字幕“好像把他烤太久了 我还是陪他出去吧”，所以她不得不这样来结束。一切源于贾对之前那句台词中的“cook”没有理解，那句英文字幕是这样的：“I might have cooked him too long. Thought I’d walk him out.”，笔者认为应该如是翻译“我可能拷问他太久了，还是带他出去走走。”贾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套用一句广告流行语叫“洗洗更健康”，以引起观众的笑声。笔者认为贾不但翻错，而且是乱翻，简直是恶搞，这无疑还是出于商业性。而影片中探员J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暗讽他们的头儿是同性恋。
　　例17.英文字幕：K， I call this one “Low Hanging Fruit.”
　　贾译字幕：K 我管这叫投桃报李。
　　正常译文：K，我管这叫“硕果累累”。
　　理由：投桃报李出自《诗经·大雅·抑》的“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意思是他送给我桃，我以李子回赠他，比喻相互赠送东西。影片中双方并没有相互赠送东西，而是那个外星人给了探员们想要的消息，但是探员们还是要捉弄于他。“Low Hanging Fruit”在原文里的意思是枝头低垂的果实，意味着最容易被人摘走的，寓意是最可轻易实现的目标。在影片中的意思是探员最容易拿到手的保龄球就是那个外星人的头，然后打出，击中了剩下的两个球瓶，可谓硕果累累。
　　例18.英文字幕：…next week， after the happening…
　　贾译字幕：现在是私生活时间。
　　正常译文：下周吧，等这活动结束。
　　理由：镜头中根本没有贾译所谓的私生活场景，而是一场时装发布会罢了。贾之所以这样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渲染影片的色彩，因为对中国观众而言，老外的私生活就意味着放荡和淫乱，让观众认为那个卧底探员过着名人奢靡的生活，让人浮想联翩。
　　例19.英文字幕：Come on， man.
　　贾译字幕：我真伤不起啊。
　　正常译文：老兄，你可要飞快一点！
　　理由：“伤不起”是最新的网络流行词，意思是指再也不能受伤了。影片中探员J并没有再次受到伤害，而是他担心这个喷气式飞行背包飞不快，所以他希望它飞快一点，能及时赶到目的去放置那个保护网。贾译的目的还是为了借用网络流行词而引来观众的笑声。
　　例20.英文字幕：How do I know what I don’t know？
　　贾译字幕：抱歉 这个真没有。
　　正常译文：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理由：此句台词之前的台词是：“What do you know and what do you don’t？”，意思是“你哪些事记得，哪些事不记得了？”，所以探员K就反问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呢？”，而不是贾所译的“抱歉 这个真没有（印象）”。事实上，紧接着后面探员K就说了是探员J把电话挂断了，所以有些事情他是记得的，贾的译文说他没有印象是与之矛盾的。贾译的目的还是为了引入网络流行词“这个真没有。”（这个词来源于2009年春晚赵本山表演的小品《不差钱》）而引起观众的大笑。
　　结语
　　在上述案例中，贾译字幕中加下划线的部分都是贾进行了特别的商业性改写，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黑衣人3》的翻译风格主要就是如何用合适的台词既能对得上口型，又不害意，同时还原原作的喜剧笑点。……所以我根据K的性格，给了他一些古典诗词台词，而J就是结合网络流行词，因为他本身说话就是很俗。”（贾秀琰、圆圆：《贾秀琰：进口片翻译的酸甜苦辣》，载《大众电影》2012年14期，21页）这些字幕的改写已经远远超过了娱乐化改写（吕玉勇、李民：《论英文电影字幕翻译的娱乐化改写——以<黑衣人3>和<马达加斯加3>的字幕翻译为例》，载《中国翻译》2013年3期，105页），而是充分体现了其商业性，事后票房的一路飙升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这里且不论这种颇接地气的改写方式是否在文学上值得探讨，但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其它电影字幕译者是否也会争相仿效这种译法，毕竟会增加影片的娱乐性，从而提高票房收入。但到那时电影会变成怎样，笔者颇具担心。
　　（责任编辑：曾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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