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亲和的哈尼族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史军超

　　哈尼人听见布谷鸟叫的时候，他们认为布谷鸟是天神派来告诉他，春天来了，你要备耕了，冬天在火塘旁边抽着烟筒喝着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要赶快去修理五个孔的犁了，要到田里去“跳舞”——跳手舞脚去犁田耙地了，犁田要把你的田犁得像蒸糕一样的——松松的、蓬蓬的??
　　哈尼族的劳动是一个愉快的过程，它是一种享受、有许多的精神的东西在里面。栽一棵秧，不是说栽下去，栽到多深的土里面就完了。撒秧的时候必须要母亲来撒，母亲撒的秧，那是一个深深的祝福——每一棵秧苗插下去都经过了深深的祝福，有神灵在保佑。那是和人生有联系的，她插下去的不只是秧，可能也插下她的爱情、她的某个希望和祝福。收获的时候也不但是收获了那些谷子，她也收获了爱情、收获了幸福甚至梦想。就像村里人喝酒，那一定要是母亲酿的酒，酒里面有母亲的祝福和祈愿，所以那酒才是甜的，醉人的。所以，哈尼人的劳动不是感觉艰苦的，那是一个生命的快乐过程。
　　哈尼族的社会，有一种亘古而来的亲和。比方说一些小孩他们去玩，突然说这边不好玩，到那边去玩，就跑掉了。那最小的一个小孩他还不太会走，怎么办？一个大的孩子就会捞起来背着就跑，尽管那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还有一些喂奶的婆娘，看见小孩哭，小孩的妈妈不在，捞起来就喂，这里有一种天然的人情。
　　从春到冬，从稻谷的播种到收获，粮食随着时令的变化而来，人生也在时令中流淌。为什么到10月份的时候年轻人才结婚？因为那时候粮食好了，老祖先他们也得到享受了，大家来放松，来共同享受，来享受人生的良辰。
　　哈尼族老人我看过很多死亡的。哈尼族认为人死了以后是有希望的，他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他到祖先大寨里面去了……老人家去世的那个床面前，姑娘、儿子、媳妇跪满了，亲人痛哭，然后老贝玛在那边用尽阿谀奉承之词在那里讲你的丰功伟绩，“最早死的不是你，最后死的也不是你，天也要死的，日食时太阳要死，月食时月亮也还得死一次，江河干掉了江河也得死，大地还要死一次。天边那个皇帝也得死，也没见到皇帝活到现在，你好好去吧，那边好得很。你盖的木工房现在已经好好的，你的子孙多得很，像哀牢山的泉水一样不断流出来了。你田里面那个稻谷像马尾巴一样垂下来了，每一棵稻谷都有鸡蛋大??”
　　贝玛讲的简直是非常浪漫的那种文学语言，要听得懂才有意思。那种美妙的言词，会让老人家躺在那里很安全。我去摸他的脸，线条都是很柔和的，他很快乐。在那边吹拉弹唱的那些年轻人，饮酒作乐的，他们欢送老人呢。他们没有哭天抢地的，没有绝望。
　　哈尼族所有文化最根本的就是亲和文化，人与人的亲和，人与自然的亲和，以及人与神的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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