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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红兵的文学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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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学:从南通到上海
  
  1968年11月,葛红兵出生在江苏南通的一个贫穷家庭。狭窄阴暗的草屋,光线黯淡的煤油灯,每天两顿稀薄的麦片粥,那是他对童年的清晰印象。幼年时,葛红兵和祖父母一起生活,父母在新垦农场围垦荒地,他们难得见上一面。他从大人们口中知道,新垦农场是一块滩涂地,如果江水冲垮了围堰,那里就会成为一片泽国。三、四岁的年纪,小小的他已经开始为父母牵肠挂肚,已经体会了饥饿、孤独、盼望、思念的滋味。在自传体随笔小说《我的N种生活》中,他写道:“那个时候你很少见到你的父母,一年也难得有一两次,每当你的父母回来的时候,你就觉得那是你的节日,它属于你……”
  中学时,葛红兵遇到了他文学道路上的启蒙者——他的语文老师,这位老师第一次教会了他什么是文学,教会了他写出真正的“作文”。葛红兵在他的博客里深情地写道“他是我的文学梦想的第一个灯塔,点燃了我内心深处那根感情的弦,此后这根弦一直颤动着,没有止歇过,甚至此刻我还能感到当初的那种悸动。”在这位老师的点播下,葛红兵的文学思维大大得到解放,他迷上了写诗歌,并常常给县广播台投稿,盼望着有一天自己的文字能从广播里传出来。终于有一天,梦想成真了。朋友、邻居也从广播中听到葛红兵的诗,他们羡慕极了,也为他激动。那天起,葛红兵越发觉得文学创作是件有意思的事。
  1984年,葛红兵考入海门师范专科学校,成为那所农村学校自办学以来第一个考入中专的孩子。对葛红兵来说,考入中专,不仅意味着能够读更多的书,还意味着可以告别饥肠辘辘,可以吃饱肚子了。在海门师范,葛红兵遇到了朱文献、吕静、袁海生等老师,在他们的启发与鼓励下,他积极思考,勤于创作。他担任校苗苗文学社的社长,写诗、编刊物,他的诗歌作品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报刊上,成为那个年代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
  1987年,葛红兵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进入扬州大学中文系学习。在大学的广阔天地里,他更加如饥似渴地阅读、学习、思考。图书馆里、教室里、宿舍里、路灯下,他不舍昼夜,读黑格尔、读康德、读萨特、读波伏娃……他感觉自己像是一艘扬帆起航的船,在知识的海洋里恣意遨游。进入大学不久,葛红兵读到了毕飞宇的小说,代航的诗歌,他为他们纯熟的文笔所折服,也为自己的诗歌习作感到汗颜。反复思考后,年轻气盛的他打定主意要成为一名理论家,在后来的10年时间里,他把精力主要放在理论研究上,研究古希腊哲学和德国哲学。
  在扬州大学学习的四年间,葛红兵的学习成绩连续四年名列全年级第一,四次获得三好学生奖学金,是名副其实的资优生。然而,就是这样优秀的学生,在毕业报考研究生时竟被拒绝了。根据当时的相关规定,毕业后他回到母校海门师范教书。那段时间,他苦闷、彷徨,每天读黑格尔的《小逻辑》,渴望为沮丧的心情找一个出口。去更广阔的天地飞翔!葛红兵听到内心的呼唤,他一边工作一边准备报考研究生。拖着病体,忍受内心煎熬,他努力复习迎考,最终考取了扬州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专业的硕士生。
  几经周折,1993年,葛红兵回到扬州大学。这一期间,他的才华如火山般喷发,他文思泉涌,发表了大量的论文、小说、散文……优秀研究生奖、省首届大专辩论赛表现突出嘉奖等奖项纷纷被他收入囊中。在读研究生二年级时,葛红兵就考取了南京大学现代文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
   1995年,葛红兵来到南京大学。南京,六朝古都,人文荟萃。这是他从小就向往着的城市,他终于来了!小学时,他第一次从课本上见到南京长江大桥,从那时起他就期待着长大,长大后去南京,去长江大桥上逛一逛、看一看。梦想终于实现,葛红兵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美好的城市并不属于自己。
  转眼又到毕业时,回归原地的命运再次笼罩了葛红兵。与体制的搏斗以失败告终,渴望远方,厌恶束缚的他扔掉了户口、档案、报到证,带着1000多本书,去了湖北大学。
   葛红兵的名字有着那个时代最明显的印记,在一次电视采访中,他这样说:“我很感谢这个名字,我觉得名字在冥冥当中给我很多力量,比如说斗争的力量,跟自己内心的怯懦作斗争,跟外界的不相合不相容作斗争,使自己越来越充实。如果说名字能够给我一些暗示的话,我觉得它真是很有意味的。”
  在与命运的不断斗争中,葛红兵终于迎来了人生路上的转折点。2000年,他作为人才被上海大学文学院录用。此后,他的文学道路越走越通畅,他创作了《现在活着》《我的N种生活》《沙床》等数十部文学作品和学术作品,35岁时他成为年轻的博导,再后来,他走出国门,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学者……
  
  思考:是习惯是力量
  
  阅读葛红兵的部部作品,浏览他的微博、博客,撇开环绕着他的作家、教授、博导、学者等身份光环,你会发现,实际上他是一位执着的思考者。
  如今,葛红兵是上海大学创意写作与产业研究中心的主任、博士生导师。2009年,该中心在葛红兵等人的推动下建立,它是全国第一所创意写作中心,也是全国第一个本科“中国文学创意写作平台”。近些年,葛红兵的主要工作之一便是创意写作学科的引进及中国化建构。
  “创意写作”(Creative Writing)是以文字创作为形式、以作品为载体的创造性活动,是文化创意产业链的重要环节。在英国剑桥大学担任访问学者时,葛红兵注意到英国的文学教育主要是以培养创意写作学生为主。之前在新加坡、法国等地的研究和讲学经历,开拓了他的眼界,拓宽了他的思维。勤于思考的葛红兵意识到,未来中国的高校文学教育也许也应该以“创造性写作”,即“创意写作”为主要方向。大学文学教育除了教语言、教文学史、教文学理论等传统科目,也要教文学创作本身,教创造性思维和写作。
  在葛红兵和众多同事的努力下,中心研发了中国高校第一个面向本科生创意写作教学系统,已经初步具备发现、激发、培养创作人才,直接指导学生创作的能力。在硕士教育方面,中心有了独立研究生招生权,专门培养创意写作硕士。尽管上海大学已经成为中国创意写作研究的高地,但是葛红兵没有停止思考,他说以上的成果和他们尝试回答的“高校是否能培养创意人才?”“大学是否能培养作家?”的初衷还有距离,他们还将继续探索。
  在类型小说理论与批评研究方面,葛红兵近些年带队完成了一个国家项目,编写了一套七本《类型小说理论与批评丛书》,希望能建立有中国特色的小说理论,改变用一种小说观念研究和批评所有小说的现状,建立一种分门别类的小说研究方案和批评方法。这个工作,他们已经做了8年,先后完成了近20部硕士和博士论文,现已接近完成。
  作为一名多产的小说作家,葛红兵的文字里有他丰富的生活阅历,对生活的敏锐感悟,深厚的文学积淀和勤恳的创作态度。他说,写作是为了厘清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和感悟,出版不是目的,只是与读者沟通分享的途径。
  1995年,葛红兵在南京大学读博士阶段,和作家韩东、朱文等交往甚密。在友人的影响下,他开始重新埋头创作。1997年,他完成科幻小说《未来战士三部曲》,该书出版后大受读者欢迎,这大大激励了葛红兵的创作热情。虽是文人,但葛红兵一向对科学痴迷,大学时期他自学了理论物理学、天体物理学、高等数学等科目,他还常常对生命、宇宙进行哲学思考:地球会不会毁灭?我们看到的外太空,是光线到来这一刻和我们共时的,还是光线从光源出发那一刻历时的?失去了重力,植物怎么生长?利用无重力空间,人类能做什么?人为什么不能战胜死亡?等等。《未来战士三部曲》就是他用小说的形式,思考地球和人的命运的成果。

  2001年,葛红兵的自传体随笔小说《我的N种生活》出版。这本书是他对自己30岁之前的人生反思:为什么生在农村?为什么能上大学?上大学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为什么人生中总是面对那么多磨难?成功和失败,归咎于自己还是社会?这是一部真诚而充满勇气的作品,葛红兵将自己的亲情、友情、爱情甚至内心的颓废、失望展现给读者。小说被许多青年读者视为励志书,直到如今,还有很多人给葛红兵写信,分享他们的感悟,表达他们的共鸣。
  2003年,葛红兵的小说《沙床》引发社会轰动,这部作品思考生命、死亡这样的严肃命题。人如何在死亡的威胁下生存?人类真正要面对的命运是什么?创作这部作品的灵感源自生活,当时,葛红兵的哥哥得了重症肝炎,生命垂危,却没有钱看病。那时候,农村居民是没有医疗保障的。葛红兵为哥哥的境遇感到揪心,他思考生死,结合爱欲。写《沙床》时候,他常常泪流满面,感慨万千。
  《财道》中,葛红兵思考人生和财富的关系,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要如何尽责?《上海地王》中,他思考人和世界的关系,一个人怎么才能把金钱、地位等东西看透?
  空闲时光,葛红兵爱旅游,饱览世界各地风光,感悟生活;他喜书法、绘画,挥毫泼墨间超脱现实;他参禅打坐,读经抄经,锻造自我……这样慎独慎微,心境超然的他,难怪总能思考得广泛、深入、透彻。
  思考者葛红兵,从不满足于书本、事物、生活的表象,习惯性地想把一切问题想通透。他相信思考的力量,希望看到这个世界因为思考,越来越透彻,越来越美好。
  
  故乡:从离开到回归
  
  年轻的时候,人们似乎总想远离故乡,挣脱它的束缚。却总有那么一天,远离的人们发现,故乡的一切其实早就融入了他们的血液。
  中学时期,从穿衣打扮、说话口音、食堂用餐等方面,葛红兵就感受到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的巨大差异。他羡慕城里同学的自由姿态,渴望像他们一样能够与老师平等对话。大学时期,这种差异愈发明显,葛红兵常常为自己的农村身份感到自卑。他训练自己说普通话,苦心纠正自己的方言口音;他还长时间呆在室内,希望自己黝黑的皮肤变得白净一些;他废寝忘食地读书,期待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个时候,他迫切地渴望离开故乡,每次接近故乡,他都为自己感到凄凉。
  1991年,葛红兵大学毕业,他被分配回到海门市工作。去大城市的梦碎了!那时,他开始认识到自己是永远摆脱不了自己的出生地,他和故乡的田野、土地、河流是有着不可见却紧密的联系。他在散文《永远的植物》中写道:“我站立在这里,根须在地上,我永远不能离开这里,我其实不是一个动物,动物是有腿的,是可以动来动去的,他可以到有阳光有风的地方去,到高处去,但是,我不是,我是植物,我的生命状态是这样子的。”那时,虽然葛红兵仍然向往着故乡以外的广阔世界,但在内心他开始回归农民的身份认同,寻找对土地的感情。
  在上海大学,葛红兵的课总是吸引众多学生的关注。问他如此受学生欢迎有何秘诀,他淡然一笑,侃侃而谈:“我比较重视课堂内容的创新,在上大,我最早开设影视研究、创意写作方面的课程,学生们普遍很感兴趣;在教学方法上,我更侧重激发学生的潜能,希望帮助他们找到自己的爱好和个性所在。”在葛红兵看来,教书不仅是教授知识,更是要鼓励、帮助学生,帮他们获得方向,教他们成为富有创造力的人。
  葛红兵成为教师,并爱上教师这一职业,这份缘起于家乡。当一名作家是他年少时就明确的人生方向,而成为教师他感慨多少有些阴差阳错。在海门师范学校,葛红兵第一次感受到“教师”二字背后的责任、艰辛和甜蜜。他没有想到,当他考上研究生、准备出发去扬州时,会有学生骑着自行车、不远千里为他送行;他没有想到,当他的作品出版后,会有曾经的学生给他写信,表达敬佩与感激之情;他更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的不少学生成了各行各业的栋梁……学生们给了葛红兵太多的惊喜与感动,他愈发感受到作为教师的价值所在。
  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的成熟,葛红兵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家乡与自己的息息相关。记忆里那起伏翻滚的绿色麦浪,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江海平原上的太阳和吹来的风,辛勤劳作的农民,还有那动物、植物,都早已融入他的生命,并深深影响了他的性格、思维与创作。
  近些年,葛红兵开始思考方言写作,他把方言叫做“母语”,把普通话比作“外语”,并提出“没有母语思维的原生态语言支撑,一个人的语言表达就会严重受限;而方言和地方乡土生活的结合的紧密性,也是普通话不能替代的,没有这种紧密性,小说作为语言艺术就是跛脚的;也许伟大的小说只能诞生在某种方言之中,对于小说家来说,方言不仅意味着一种语言能力,还意味着‘系统’的支撑。”他希望为自己的出身和家乡南通写作,让方言代表的文化、思想、知识、风物人情系统得到呈现、保留和张扬。
  由于父母仍居住在南通,葛红兵常常携带妻儿回乡。他会收看家乡电视台的方言节目,也会到幼年玩耍的地方兜兜转转。记忆里的小镇逐渐消失,一个日新月异的城市正在兴起,他惊叹南通的发展速度,并深深为之骄傲。
  如今的葛红兵斯文儒雅,彬彬有礼,是一副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乡土的痕迹。然而,他却坚持农民才是他首位的身份标识。他想要为他的农民身份说话,讲述他们的遭遇、不平和困苦。他曾经在采访中说:“我最渴望的是为我的故乡、为我的农民出身写一部路遥式的长卷作品——这是我少年时代最重要的梦想。”
  在这条坎坷艰辛文学路上,葛红兵从来没有停止跋涉的脚步。他庆幸,在自己的文学征程中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们。如今,他更愿意不记得任何坎坷,只记得生命中所有美好和值得感激的!
  
  葛红兵:作家,批评家,文学博士,文艺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英国剑桥大学东方所访问学者,澳门大学中文系客座教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文艺理论学会理事,中国青联社科联谊会理事,中国当代中篇小说经典文库主编,20世纪中国文化散文精选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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