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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中兄弟相争的代偿机制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孙琳

  【摘 要】兄弟相争是中外民间文学中常见的故事类型。故事一开始是兄长占据强势,对处于弱势的弟弟欺负、陷害乃至残杀,但最终身为弱势群体的弟弟们却过上了幸福、圆满的生活,从接受美学角度来看,这是一种代偿机制,包括结局的代偿、第三者的代偿、称谓的代偿。
  【关键词】兄弟 代偿 第三者
  【中图分类号】I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4810(2013)05-0046-02
  俗话说“兄弟如手足”,但在民间故事中手足之亲却常常被外在的利益所疏远,并且常常会伴随着妒忌、陷害、阴谋、残杀等。如《牛郎和织女》《两兄弟》等,虽然也有歌颂兄弟情谊的故事如《十兄弟》等,但数量极少,且主要反映的是兄弟们共同对外,而同胞之情表现较少。兄弟故事是我国各类民间故事中通过对兄弟这种血缘之亲的种种纠葛的讲述而直接表达人们同情弱小者,鞭挞不合理的财产继承制度,从而突出人们的价值取向的故事类型。这类故事具有浓厚的幻想色彩和普遍的现实生活基础而在各地、各民族中广泛流传。在文学作品《水浒传》中李逵对宋江可谓是肝脑涂地、至死不悔,而与其亲兄李达关系却形同陌路,甚至差点因其而送掉自己的性命。文学作品正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在各大地方台的新闻节目(如齐鲁台《拉呱》节目)中这类兄弟反目的事例比比皆是。兄弟相争型故事之所以大量流传,必然是有人爱讲、有人爱听、有人爱看,从接受美学的思路来看,正是因为接受者有这个需求,这样的作品才会出现并传播。在众人看来,应该得到某些利益的人尤其是弱小者在现实中往往是失败者,而大部分接受者在很多时候也在与别人攀比,弱者小之所以值得同情,并不仅仅在于他们可怜,而是人们通过这种情感的表达来达到自我心理的满足,在讲故事和听故事的过程中自身的心理压力得以释放,这实际上是一种“代偿机制”。
  一 兄弟相争结局的代偿
  兄弟间发生此种矛盾冲突,一般将原因归结为财产的分配不均和妻妇(嫂子)的挑拨离间两个方面。我国封建时代,基本上都实行长子继承制原则。上至皇位,下至宗族、家庭,继承者一般都是长房长子长孙,在继承祖辈财物时他们占了绝大部分,而很多同母兄弟或庶出的兄弟则只能分得一点赖以维持生计的粗薄之物。为了争夺政治权利、王位,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互相伤害的例子比比皆是,如“玄武门之变”在历朝历代都不胜枚举,而在民间文学中这种兄弟相残更多的是因为生活中的事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民间故事中人物命运的一个通则,一开始占尽上风的往往会受到惩罚,而受欺负者则会获得一个圆满的结局,这是“代偿机制”最典型的表现。
  在山东境内流传的“牛郎”型故事,比较著名的异文有《牵牛郎》和《黄牛分家》等,在牛郎故事中,一般都提到兄弟二人感情本来不错,但哥哥或因在外收债长期不归,或因出外砍柴而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嫂子对弟弟非打即骂,并在衣食中虐待弟弟,甚至尝试要下毒药害死弟弟,起因只是弟弟渐渐长大,怕其结婚分家时平分家产。在故事中生活气息浓厚,尤其是戏剧形式的《黄牛分家》充满了俚语俗话,如吃的肉“合合沙沙的”,“喝酒喝的吱吱哩,吃的哞甜哞甜的”等。因为弟弟只是在吃喝上受到虐待,并未真正在生命上、身体上受到伤害,因此结局里也重点关注弟弟过上好日子,如《黄牛分家》中是弟弟在老黄牛的帮助下驾着祥云飞向空中,《牵牛郎》中是弟弟在老黄牛的帮助下娶了仙女做妻子并生育一双子女,虽然最终与妻子分离,但毕竟可以每年七月初一至初七可以相见,也算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是对弟弟受苦和分家时占弱势的一种代偿。而对兄嫂的结局则仅限于傻眼了、晕了。在这两则故事中,如果排除“黄牛”的神性,更像是农村常见的兄弟分家故事,分家觉得吃亏的一方用来安慰自己的一种精神胜利法。而人们则在这种故事胜利的快感中重新找到了心理失衡的支点,建立起一种自我安慰的精神胜利法。
  在山东民间故事《图小利赊大本》中,哥嫂因为贪图“小利”而和弟弟分家,弟弟在道人的帮助下得到宝贝“小利”后过上衣食丰足的好日子,哥嫂又想霸占“小利”,结果家里着了一把大火,无论是“小利”还是“大本”都随之而去。《谁砍我的高楼大厦》中,哥哥因过于贪心,在曾经帮过老雕的携带下去妖怪国装金银,弟弟上一次只装了一口袋就回去了从此过上了好日子,而哥哥非要装满三只大口袋,结果不但金银一点也没得到,反而丢了性命。《挖弟弟的眼》中哥哥在嫂子的胁迫之下将弟弟的眼睛挖去放逐深山,结果弟弟在阴差阳错之下不但治好了眼睛,还娶得美人归,而哥嫂则眼睛双盲靠乞讨度日。求财者失财,求利者失利,而被迫害者则过上了好日子,这样的结局实际上是人们在接受故事时最乐意接受的,这也是“大团圆”结局在我国戏剧中大量出现的民间基础。
  二 第三者的代偿
  在兄弟相争的故事中,一般会出现独立于相争双方的“第三者”,“第三者”的情感基本上是站在弱势一方的,并在一定程度上能帮助弱者转化为强者,这里“第三者”的出现我们可以理解为广大接受者的心理投射。因此“第三者”可以是动物,可以是宝物,也可以是人。
  在“狗耕田”型故事里,狗能耕田,小鸟拉下来的是金子,料豆吃了可以放香屁甚至还可以卖,这些也都可以看做是志在帮助弱者的“第三者”,而它们在被大哥运用时,效果则恰好相反,增添了故事的喜剧色彩。
  遍布我国各地的“牛郎”型故事里“黄牛”是人们生活中常见之物,而在放牛时弱小者往往有很多心里话会跟牛讲,久而久之牛自然具有了“人性”甚至“神性”,牛最终帮助主人过上了好日子,老牛即是“第三者”。而有的异文,如前面提到的山东牛郎故事《牵牛郎》和《黄牛分家》里,又出现了老舅这一人物形象,弟弟分家的目的是通过老舅实现的。这实际上说明了在山东各地老舅身份作为娘家人的特殊威严性,当然在其他省也有这样的例子,往往老舅的话一言九鼎,尤其是外甥们闹分家时,老舅的话比父母的还管用,在很多时候人们认为老舅是站在外甥的立场上是比较公允的。在山东的这两则“牛郎”故事中,老舅在弟弟提出只要老黄牛和破车而不要房屋和土地时,都同情地追问弟弟是否想清楚,他们虽然没有老牛的神力,但在分家时又是不可缺席的,这实际上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   在山东的故事《小铜锣》和《小铜人》中,兄弟分家后,弟弟一贫如洗且还要赡养老娘,只能放弃读书,开始上山砍柴,在砍柴过程中,弟弟因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件宝贝(小铜锣、小铜人)帮助他和母亲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哥嫂听说这件事后,也去仿效弟弟,在《小铜锣》故事中哥哥被老虎等野兽发现,鼻子被罚拉至很长,回到家弟弟想用小铜锣帮助他将鼻子恢复原状,因为嫂子贪心想抢夺小铜锣,结果“一气把老大的头都缩到腔里去了”,只能“放在门后做个蒜臼子”。在《小铜人》故事中,哥嫂将小铜人据为己有,将所有家财喂小铜人,想让小铜人帮他们吐金子,结果家财全都耗完小铜人也踪影不见,哥哥羞愧之下自缢而死,嫂子只能依赖小叔子和婆婆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两则故事中小铜锣和小铜人作为“第三者”,虽是宝贝,但也深通人性,极大地符合了人们的期待视野。
  三 称谓的补偿
  山东人民间在称谓上有很多讲究,虽然现在随着社会的开放和人们的开明,已经逐渐消失了其禁忌性,但结合兄弟相争的主题来梳理一下还是很有意思的。在山东称呼男性时,称“老师儿”一般没错,而因为对方比你年龄大就亲昵地叫“大哥”或“二哥”可能会让人不高兴。
  一说老大为鳖。民间对鳖奉若神灵,而内心则是厌恶的,以为其寿百千年,必有灵,但民间一般将“鳖”和“王八”不分,“王八”可不是什么好词。二说因为武大郎。《水浒传》和《金瓶梅》故事的发生地主要在山东,其中潘金莲、西门庆、武大郎、武松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家喻户晓。武大的猥琐,令人羞耻。三说因为老大憨,俗以为,弟兄同胞,一般是老大憨厚甚至有点“傻”。四说山东人谦虚,不愿被人视为“大”,凡事不想争出头,故而不喜欢被人称为“大哥”。
  鲁西南地区一般禁忌人家称自己为“二哥”。一是在有的地方“二哥”是傻子的意思,有的电视节目中也引用说“二到家了”“忒二了”即是此意。二是“老二”在民间指男性生殖器,外人称为“老二”,难免有污辱之嫌。三是“二”字在鲁西南传统文化中,不是堂堂的数字,以它为称谓,总含有蔑视、贬评的含义,如:“二皮脸”、小二哥(酒店伙计)、二大爷(横行乡里者)、二流子(地痞)、二杆子(鲁莽之人)等。四是“二”常用来形容品质恶劣低下,有“二虎八蛋”“二性”“打二五眼”“二百五”“二不愣登”等。
  虽然有以上各种原因山东人对“大哥”“二哥”有点不对付,但更重要的原因应该与“老大王八老二鳖,只有老三是好人”的说法有很大关系,这样的说法实际上正是来自于兄弟相争型的民间故事。上文中也提到作为一种代偿机制,人们普遍对于受欺负者有好感,且最初的弱者最后也会得到完美的结局,而欺负人的“大哥”“二哥”则不是“好人”,自然没人愿当。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鲁西南地区除了不喜“大哥”还不喜“二哥”的原因:正是因为鲁西南地区尤其是近年来相对于其他地区一般兄弟姐妹较多,家丁兴旺,除了“大哥”外“二哥”也不少,而在鲁西南的民间故事中兄弟人数一般也较多。
  四 结束语
  民间故事中也有反映姐妹关系的,如“蛇郎”型故事,姐姐一般刁钻、狡诈、虚荣、懒惰,而妹妹特别是最小的妹妹,往往都善良、勤劳、仁慈、懂事,她总是被大姐虐待,尤其是在嫁夫这件事上,更是无法自己做主,但最终姐姐以为嫁得好的反而不好,嫁得不好的反而过上了好日子。也有的如“灰姑娘”型的故事,最小的妹妹借助神仙的帮助而嫁得“金龟婿”,从此之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中国民间多“呆女婿”故事,往往最小的女婿或者是出身不好,或者是智力有缺陷,总是受欺负。这些也可视为兄弟相争型故事的异文,在很多方面尤其是“代偿机制”里有不少相通之处。
  在兄弟相争故事中,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占据强势的通常是兄长,弱势的一方往往是弟弟,尤其是最小的弟弟,他总是被虐待和迫害的对象。如果有哥仨,那老二往往在虐待和欺负最小的弟弟时,他总是站在老大一边,充当老大迫害小弟的帮凶。有时,哥哥对弟弟也会有一份同情心和手足情,但嫂子一般为恶妇,不断地挑拨离间,兄长又多是“妻管严”,因此对妻子虐待弟弟不闻不问,任其为恶,更多的则是夫妇联合起来迫害弟弟。这样的情形造成了极大的不平衡感,于是便会出现第三者来主动帮助弱者,并最终使弱者成为强者,而一开始的强者则沦为弱者,这种“代偿机制”实际上是民间百姓期待视野的一种表现。
  参考文献
  [1]刘守华、黄永林.中国民间故事精选[M].武昌: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3
  [2]张玉萍、王新等.曹州地方戏获奖剧本选[C].菏泽地区艺术研究所,1996
  [3]陈华文.试论两兄弟型故事产生、传承的动因[J].浙江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4)
  [4]丁乃通.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M].北京: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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