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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间的玩味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刘强

  人生悲苦,风月悠悠,生命中的穷通困达,古人往往向自然寄怀消遣。山川草木,年年相似,喜怒哀乐,代代不同。同是寄怀,无边天地,看来相似,但因个性气质,为文却各成意境。如把《赤壁赋》和《始得西山宴游记》比较一番,会是很有趣味的。
  不平则鸣:永州和黄州
  古人说“诗穷而后工”,其实,为文也如此。在困顿中,生命接近沉重的现在,身心贴近大地,一切伤感喟叹就来得深沉真切。得意时的扬扬躁气和浮夸没有了,文章就更贴近了真实的生命。
  公元805年,柳宗元因参加“永贞革新”,被贬为永州司马。这年,他三十三岁,正是人生的大好时光,应当有所作为,却被搁置嫌弃,报国无门,怀才误身,其苦闷和郁悒是难以言传的。
  “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这一段文字急促匆忙,没有游赏的闲适和优雅。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匆匆地跋涉于山水之中,冷眼冷意,倦怠空茫。奔走于山水间的是一颗萧索黯然、悲凉愤懑的心。
  两百余年后的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谪到远离政治中心的黄州。闲职一个,一事难为。“治国平天下”的抱负,遥遥不可触摸。灾祸的无端而来让苏轼感觉到人生的无常、残酷和失意。不知所用,不知所为,不知所终,时日的荒凉竟成生命的凄凉颓败。
  两篇文章都寄情山水,抒发忧愁,都想为那颗郁闷的心,寻找一个出口。所以文章中的困惑、不满、失意、寻找、突围等情感,因背景的相似也相近了。
  觉悟触机:风光和玄谈
  两篇文章以不平之气开头,以心灵妥贴结尾。柳宗元因相遇西山而觉悟,苏轼因客人的玄谈而释怀。
  柳宗元和西山相遇,让生命中那些看似死去的东西慢慢地又活了过来。西山的险峻峭拔,辽阔宏伟,给柳宗元视觉上的震撼。更主要的是,西山的雄浑博大是寂静独存、含蓄隐忍的,独立于天地之间,静静地,静静地与苍茫的天地相容。这给自暴自弃的柳宗元,以心灵上的唤醒,精神上的启发。“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的西山让他放下得失宠辱的尘念,感悟到一种心灵的高度,一种操守的境界。惺忪沉醉转为冰雪执着,心灵从此博大和充实起来。
  苏轼的思想,儒释道皆有,进则全心为公,退则安然顺生。主客答辩一段,更具道家的玄谈气息。明理去情,源自庄子。其实没有苏子,也没有客,有的只是心灵上的纠结、纷纭、排遣和解脱。天下一瞬,名利得失,际遇机缘都是过眼云烟,甚至连生命的存在都是渺茫难寻,更不用说那些芥蒂了。“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穷达岂能强求?这样的告慰让心灵慢慢进入了平和空灵的境界。
  从个人偏好来说,更喜欢《始得西山宴游记》的觉悟,从山水中来,到山水中去,显得含蓄自然,给人更多的回味。
  所以,柳宗元的西山是本体,苏轼的赤壁是引子,玄谈是本体。
  个人襟怀:孤高和通达
  有趣的是,通过这两篇文章,我们还可以看到两位作者不同的胸怀:一为孤高,一为通达。
  《始得西山宴游记》中的景物幽冷,峭拔,不为人知,不为人赏,自有一种凛凛之气,浩然之境。于人而言,那就是一种孤高的气质:坐领长空,托寄鸿蒙,与天地独往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仍是柳宗元式的孤高,隔绝外界,晶莹高寒,不见烟火。
  而在黄州的苏轼,虽为困顿,但乐观,通达。《赤壁赋》中,有客,有洞箫,有歌,有酒,有玄谈,生命的困顿,往往会被这些平淡温馨的生活琐物消解和排遣。苏轼个性通达圆融,随遇而安,适意自在。像《记承天寺夜游》等散文,心态是平静而悠然的,不像柳宗元,孤独超拔,凄冷绝世。
  《赤壁赋》里有乐悲,有排遣,更有的是对这个伤心世界的平和与豁达。倘若有一天,朝中起用,那么一笑泯恩仇,就潇洒而起。这种随意平易,可亲又可爱。而《始得西山宴游记》体现的孤高,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抛弃了世界,在孤绝中成就着精神的追求,是可敬的。其境或过于凄清,是难以接近的。
  人总是矛盾的,如果让我选喜欢谁的襟怀,我会选择苏轼,尽管我也喜欢《始得西山宴游记》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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