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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差的教学转化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薛法根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的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比这更难的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里。的确,你的思想,你的学识,你的经验,要成为别人脑袋里的东西,不仅仅取决于你的“教”,还取决于别人的“学”。“所教的”未必就是“所学的”,“教过了”也未必“学到了”,其间出现的偏差、误差所形成的教学落差,足以证明“教”与“学”之间不是简单的对应关系。教学的价值正在于寻找这个落差,研究复杂关系背后的规律,从而实现有效的教与学。
  一、角色置换:像孩子那样地去想
  对于教师来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你在学生的面前,却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数学老师教关于“比”的文字题:小张有100本连环画,小李比小张多10%,问小李有多少本连环画?一遇到此类文字题,我一概简单计算:100×10%,永远搞不清“比……多”是一个需要转弯的问题,那个该死的“1”从我的脑袋里抠掉了。老师极其认真地讲了又讲,我也极其认真地听了又听,可就是不开窍,怎么都搞不明白1+10%是怎么回事,订正时照着同桌的抄了一遍。后来继续算错,老师非常生气地把试卷扔在我的脸上。一直到了初中,学了代数,认识了X和Y,我才恍然大悟。
  这样的遭遇至今仍在周而复始地上演着,教的尽管教着,学的尽管学着,教学的中间,又是怎样的糟糕呢?教的按照自己预设的教学目标,一厢情愿地努力地教着;学的按照既定的课程内容,没有选择地学着。教与学之间似乎隔着一堵无形的墙,教的不知道学的难处,学的不理解教的苦衷。教学的落差越大,教与学的困惑也就越多,一旦陷入怎么教也教不好、怎么学也学不会的困境,就会产生强烈的“无助感”“无能感”。
  学生的学习过程是一个无法打开的“暗盒”,里面的秘密谁也看不到。而“回到童年”,把自己当成学生,像孩子那样地去想,或许可以触摸到学习中可能出现的那些沟沟坎坎,或许能找到教师与学生之间的那段距离。在语文教学中,最让人苦恼的是教什么的问题,倘若教师都不知道要教什么,那么教学无异于一场灾难。拿到一篇课文,我变换三个角色,从不同的视角去看课文,就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语文教学内容。
  第一个角色:正常的读者。读者阅读文章,常常关心这篇文章写了什么,对我有何意义。这样的读者视角,可以让我发现文章原生态的阅读价值,即文章本身传达的思想内容。
  第二个角色:一般的孩子。孩子阅读文章,往往会遇到很多的阅读障碍,比如不认识的词语,未见识过的事物、现象,没经历过的情感、事件,诸如此类不理解的地方。这样的学生视角,可以让我发现他们独立阅读所可能遇到的种种困难,哪些字词需要教,哪些语句需要解释,哪些事件需要补充,哪些地方可能会忽略,哪些地方会产生误读、错解,哪些地方最易模仿……要教什么,不需要教什么,你的心中就会有底,即明确在什么地方教什么,在什么地方要教学生读到些什么。而这,正是教学内容的基本素材,也是教学的价值所在。
  第三个角色:专业的教师。教师阅读文章,异于常人,总喜欢问个“为什么”:为什么写这个?为什么这么写?为什么要用这个词?为什么要如此结尾?学生可以从中学到些什么?如此问题,好似对文章的透视,可以让我发现诸多语文知识。这样的专业视角,可以将读者的阅读经验、孩子的阅读问题去伪存真、去粗取精,聚焦到理性的知识层面,转化为可以教的语文知识,即语文教学内容,体现了语文教学的专业性。
  相对于读者的角色,孩子的落差在于阅读经验和百科知识;相对于教师的角色,孩子的落差在于语文知识和阅读方式。从孩子的视角去阅读文章,并以此确定教学的起点,所教的或许正是孩子想学的。教学,有的时候也并不复杂,只需要你来个转身而已。
  二、集体思维:让每个孩子都发出自己的声音
  对于孩子来说,世界上最悲催的是:所有的同学都说会了,只有你还没有听懂。
  自从17世纪夸美纽斯开创了班级授课制,那种一对一的私塾式教学被无情地淘汰了,所有的学生都在一个集体中共同学习。手有五指,各有长短;一个集体中的几十名学生,学习水平、个性差异,不尽相同。一个无法回避的现象是,课堂上常常只有几个学生踊跃发言、慷慨陈词,而绝大多数学生成了听众和看客,因为教学的时间有限,发言交流的机会更有限。于是,少数优秀学生的学习状态往往掩盖了其余学生的学习真相,尤其是那些学有困难学生的学习困境。在异口同声“懂了”“会了”中,学生与学生的差距越拉越大,教与学的落差也越来越大。无视这一隐藏着的教学落差,就是自己欺骗自己。
  班级授课的最大优势,在于每个学生都可以贡献自己的学习智慧。所谓集体思维,就是尊重集体中每一个学生,确立凭借集体的力量去支撑每一个人的思考和活动的体制。简单地说,就是要听得到每一个学生在课堂上发出的声音,哪怕是很微弱的,哪怕是幼稚的,哪怕是错误的。这种不同的声音足以让人产生新的思考,也足以体现教学民主。何况,一个意外的不同声音,往往会产生连锁效应,让集体思维向纵深发展,获得意想不到的学习结果。
  我在教《真理诞生于一百个问号之后》时,让全体学生比较并归纳文中三个事例的相同之处。学生纷纷发言:三个事例都是生活中偶然发现的小事,三个人都对平常的小事异常敏感和好奇,三件事都按照“提出问题、反复试验、得出结论”的结构来写的……那些“听众”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有价值的答案都被优秀学生总结出来了。我环视课堂,发现一个学生似乎想发言,却又不敢举手。在我的鼓励下,这位学生说出了他的发现:“这三个人都是外国人!”教室里一阵哄笑:这也算是个相同点?我沉思片刻,反问学生:“对啊,这是一个相同点!三个都是外国人,作者为什么不写中国人的事例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呢?”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学生终于懂得了:作者选择事例来证明观点,一要典型,二要新颖。如果选择的都是我们熟悉的中国人的事例,就失去了阅读的吸引力。至此,“三个外国人”所引发的选材知识,让所有学生都受益匪浅。   可见,珍视每一个学生的思考,才能形成集体思维,才能让“教”沿着“学”的轨迹前行。然而在教学实践中,教师常常自以为是,罔顾学生的感受和疑惑,以致错失教学的良机。教朱自清的散文《匆匆》时,一个孩子提了这样一个问题:“课文的题目叫《匆匆》,写的也是时间匆匆,但是为什么读起来却感到很缓慢?”后半句“读起来很缓慢”意指课文所写的内容是“时间匆匆”,然为何课文的语言文字“舒缓优雅”,却无“急促紧张”之感?如果教学能从学生阅读的“困顿处”入手,顺势而导,必能给学生莫大的教益,至少会解开学生心中所惑,满足学生的学习欲求。如果学生想学的不是教师准备要教的,那么,无论是心理期待还是学习内容,都会产生极大的落差。
  三、差异教学:用不同的步子走路
  对于教学来说,理想的状态是:每个学生都能按照预设的教学步骤,一步一步地踏实前进,最终圆满达成教学目标。然而每个学生跨出的脚步有长有短,因而学习的进程有快有慢,而40分钟的限定,让那些慢了半拍的学生成了教学落差的悲剧。
  事实上,无论怎么努力,教与学的落差无法从根本上消除,而只能尽可能地缩小。换个角度看,学生间的差异、教与学的落差,善加运用,可以转化为教学的资源和契机。如果教师适时调整教学内容、调节教学目标、改变教学速度、水平或类型,以适应学生的学习需要、学习风格和兴趣,那么就可以缩小教与学的落差,改善教学的实际效果。这就是将教学落差转化为差异教学,让每个孩子用不同的步子走路,走出各自的精彩来。
  在教学《九色鹿》一文时,我预设了一个情境写话:假如你是调达,必然惭愧万分。那么,心里会怎么想呢?请你体会一下人物的心理,写一段话,用上“毕竟”这个词。同样的教学,学生呈现的学习结果各不相同:
  甲:调达忏悔道:唉,我竟然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真是罪过罪过。(师插话:罪在哪里?过在何处?)罪在见利忘义,竟然出卖了救命恩人,带兵捕杀它,真是罪大恶极!(师插话:认罪深刻!)人生在世,谁能没有错误呢?(师插话:你还自我安慰?众大笑。)我今后要做个好人。(师插话:好在哪里?)多做好事,不做坏事。(师插话:心存善念,常做善事,改过自新吧!)
  乙:调达非常后悔,忏悔道:唉,我如果不去告密就好了。(师插话:告密前还犯浑。)唉,我真犯浑,(众笑)见了赏金就丢了灵魂,居然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还去王宫告密。真的可耻啊!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师插话:以死抵罪啊!)想不到九色鹿竟然这么聪明,(师插话:聪明在哪里?)当着国王的面,说出了事实的真相。(师插话:加一句,揭穿了我的丑恶嘴脸,肮脏的灵魂!)我彻底醒悟了,我还是做一个好人吧。这个社会好人太少了,(众笑)我要做个知恩图报的人。
  丙:唉,我竟然猪狗不如!我的良心都让狗吃掉了。(众大笑)
  很显然,丙同学的阅读理解力和表达力都不及甲和乙,可能离教师预定的教学目标尚有一段差距。然教学的意义在于基于学生已有的语文水平,进行有针对性的指导,促使学生在已有基础上向前迈进一步。于是,我和丙同学进行了这样的对话:
  师:调达为何会觉得连猪狗都不如呢?请你借用文中描写调达的词语,把这个意思说清楚。
  丙:唉,九色鹿在我落水时救了我,我竟然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真是猪狗不如啊!(掌声)
  师:再想一想,一个人怎么做才算有良心呢?
  丙:我应该知恩图报,像九色鹿那样帮助别人,不做没良心的缺德事。不然,我的良心就被狗吃掉了。
  所谓的差异教学,就是基于学生的差异,在教与学的落差中,寻找学生的发展空间,给予实实在在的指导,让学生获得点滴的进步。这样点点滴滴的进步,就是渐渐缩小了教学的落差。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有足够的耐心,给予学生足够的时间与必要的指导,让学生慢慢地成长。
  让每个学生按照自己的步调行走,即使每一步都很小,但只要不停步,就会慢慢赶上来,缩小教学的落差。缩小教学落差的过程,其实才是教学最亮丽、最动人的风景。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盛泽实验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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