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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月华文选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袁月华

  手心的太阳
  
  某日在书柜里,翻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书,几个手写的大字,具体的内容已模糊了。粗略浏览过大半,才发现这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日期、天气之类都记得很详细,而它封面的署名,是外公。
  猛然想起,自从今年春节一别,就再没和外公见过面了。连电话也直接被忽略。
  外公做了一辈子的中医,如今却连出门都已不方便,只能在身体好的时候到院子里踱几步。望着手上的从医工作笔记,想象着他当年记下它们时的一丝不苟的神情,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对我一直很严厉。
  其实小孩子都不喜欢被约束太多。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假期都是在外公家的那个小镇上度过的。每天都有一部分时间要做功课,还要雷打不动地写三张纸的硬笔书法,自然会有烦躁的情绪,却也只能埋在心里。所以,在那个不懂事的年代,总是很怨恨大人们的安排,现在想想,也确实很幼稚。
  因为大多数时候,外公对我还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的。
  印象最深的是某个晚上,正如很多矫情的故事一样,那也是个雨夜,具体地说,是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那天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了外公家度假。外公家门口有一条长长的缓坡,坡下是外公的小院,坡上还有一栋属于他的新房子,只是没什么布置。晚上,就像很多个在那里的晚上一样,我和外婆在坡下的房子睡觉,爸爸妈妈去了“上面”。可是那一天我睡得很不安,第一次感到缺乏安全感。后来终于被雷声惊醒,就开始哭闹着要去找妈妈。最后外公实在拗不过我,只好答应。家里唯一的雨伞被值夜班的姨父拿走了,外公将一件厚厚的军大衣披在我头上。拿起手电就抱着我向外跑。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把两只脚放在他的口袋里,一路上还哼着歌似乎挺得意。透过大衣的缝隙看到镇中学那边总是有“之”字形的闪电。整个没有路灯的小道被它照得很明亮。
  我忽略了外公沉重的喘息声和发白的脸,忘记了他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当时我才四岁,可对于他来说,也是不轻的分量了。到那儿之后,敲了好久的门,爸爸才来开。而我又开始没有道理地大哭,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爸爸将裹在我身上的大衣递给外公,但他只是摆摆手,又朝屋里指了指,大概是让我们拿去当被子再盖一层,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就消失在雨雾中了。
  每当我想到外公,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件事,尽管过去了近十三年,但它似乎越来越清晰。每一次回味都增加一丝温暖和心酸。
  还有那个关于马头琴的故事。
  小时候在家里,妈妈总会在睡前为我念几个童话,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小学四年级。暑假到了外公家,总是痴缠着他,这给不善言辞的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刚开始他也是回避,可过了几天,他竟主动提出要讲,并且没有用故事书,和妈妈有很大不同,这也让我兴致很高。第一个故事就是讲“马头琴”,很好听,也很动人,外公讲得也极富感情。可是后来的几篇故事,却总是让我不太满意,直到发现他的床头有一本新故事书,才反应过来,也许他是努力地背下来的,努力地抛开“读书”的形式,只是因为我喜欢。
  再后来,他就经常讲“马头琴”,每一次的开场白都是“我今天讲的故事你没听过,肯定喜欢”,如此反复,我才明白原来他的记忆已大不如从前。直到现在,他仍然喜欢搬两个小凳子,和我一人坐一个,在院子里晒一下午太阳,经常问我想不想听“马头琴”,说那是他小时候,他爷爷讲给他听的,一个关于小男孩和小马驹之间有深厚友谊的令人感动的故事。
  上了高中以后,寒暑假都在补课中度过,被沉重的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能再回到当年,那些自由的、无忧无虑的时光。表妹现在上小学三年级,也经常去外公家度假,偶尔看到外公为她梳头,似乎又让我想起了某些遥远的场景。
  譬如我经常贪婪而满足地舔着他手心的糖粒,他总说痒,一边逗趣一边享受着我的快乐。
  譬如元宵节他把我顶在肩膀上去看灯会,我常常会蒙住他的眼睛。
  譬如他讲红色革命之类的故事给我听,还讲到他小时候的艰辛。
  譬如他第一次笨手笨脚地为我梳小辫儿。
  ――慢慢地从生疏到娴熟,就像对现在的表妹。
  还有很多很多。
  他知道早期教育对一个孩子多么重要,所以在学习上也从不对我放松。看到现在的表妹,在他的“逼迫”下学唐诗、学成语,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带点不满和厌烦的情绪,完全不能读懂他的苦心。
  到现在,在书柜里发现外公的工作笔记和几本中医药学书,才想起某段时间我总是“血热”,这是他托人送来给我的,而我从来没打开过。还想起,分科前他打来电话问我的选择,知道我去文科后,很低沉地说“好,好,学文也挺好”。就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他落寞地放下话筒的背影,明白了外公想说而又没有说出的话,因为他一辈子的中医生涯,他也许是希望我将他的热爱延续,却没有用长辈的权威给我压力――他一向是这样的。
  以前有人说,父母是一本书,但我觉得,外公给我的爱更是一本比父爱、母爱深沉很多的书,直到上了高中,从懵懂到渐渐明朗,都还是无法完全读懂它。它一向是被我列入“神圣”的东西,也是我长大后才明白的却无法参透的东西。
  外公知道,从小与父母有些生疏的孩子会不健康地成长,他知道我需要并渴望关怀,所以他包容我、鼓励我、理智地爱着我。
  承载着这份浓浓的爱,不管前方是什么,我都会顺着他的目光一直走下去。握着他的温热。
  
  湮没的尘埃
  
  这是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度。
  周围是有些空旷的绿地,和着同样空洞的虫声。潮湿的感觉和微微的凉意在混沌中逐渐清晰起来。梦里是一件灰色的毛衣外套,简单的小熊图案,温暖透过纤维的罅隙传来。
  我是在某个CD店里遇见BUBU的。
  彼时流行朴树,走在街上随处都是《白桦林》和《那些花儿》的旋律。可这座小城的音像店对于流行元素好像不太敏感,CD到得也比较晚,当我看到宣传的海报贴出来时,就直接走进了店里,但只剩下最后一盘,看来是挑剩下的,封面也有些脏了。
  “这个也要,加上那些多少钱?”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收回还是佯装着拿别的CD,货架上正对着我伸出手的方向出现了一小块空白。循声望过去。是一个女生。算不上漂亮,却显出一种纯粹的干净。
  再次见到她是在半小时后的化学补习班。
  她一看见我,就露出一种很没心没肺的笑容:“这位同学,虽然我抢了你的CD……你也不至于跟我到这里吧?”
  对于我这种从小学就决定读文科的人来说,答应补习化学完全是为了日后的升学考,她于是很开心地说“我也是”,就这样成了同桌。
  其实我没告诉她的是,在这之前我也见过她几次,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音像店里,那些可以免费试听的CD机前,她戴着耳麦闭上眼睛陶醉地哼着有些走音的曲调。我想如果我这样告诉她,她一定会一脸疑惑地说:“是吗?没印象唉!”
  到近三个小时连堂的化学课结束时,我估计自己的背已经僵硬得无法直起来了,还得赶着回家复习。走了两步,BUBU又跑回来说你怎么也走这边啊,我愣了一下说回家,她想了一下说不急,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是被她拉着七拐八拐地到了一个学校的后门,就在我开始丧失耐心的时候,她说到了,是一个用破棚子搭起来的小店。她说怎么样,这里的CD,便宜,还是正版。

  从那以后我们就熟识了起来。
  近一年的时光就这样被我们肆意地挥洒着……可以说是,青春的汗水。
  有一次BUBU带我去郊外,说是看日落。虽然我嘴上心里都在说日落有什么好看,要看也不用跑那么远,但还是拗不过她,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去了郊外。
  她说了很多关于“成长”的事,说到从小家庭给她带来的伤害,还说以后准备好好学习。快点长大学会自食其力。其实,我能做的只有倾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最后她说到了日界线:“日界线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你看今天的落日,我们的一天结束了,地球那边才刚刚开始啊。”我琢磨着她这句话,忽然想起《换日以东》里好像也有同样的疑问,为没有交点的感情而伤怀之类的碎碎念。只是我那时地理没学好,连日界线的基本规律都不知道,只摸棱两可地感觉这条线的两边是两个不同的日子。BUBu打断了我的沉思:“也许以后我们也会被这条线分开了……”
  我好象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带我来看日落。
  就这样带着小忧郁的两个人又在草坡上坐了很久,到天色渐暗时才想起要回去。可是我们忘记了来这里的公交下午只发两班。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末班车了――当然,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有出租车……
  我看着BUBU发红的脸,也顾不上掩饰什么,一路上不断问着“半小时的车程走路要多久”这种白痴的问题。
  那时是仲秋,早晚会比较冷,而我还穿着中午的T恤。
  ――唯一记到现在的,是BUBU褪下她的毛衣外套,灰色的,有简单的小熊图案,然后略带紧张地说“给你”。
  淡淡的温暖。还残留在衣服的罅隙里,纤维的硬度也没有我以为的陌生的感觉。
  直到现在,我也能准确地回忆起这一幕,以及BUBU难过地说“我不会忘记这个夜晚”时的那种微涩的情绪。
  BUBU离开后,我去找过那个简陋的CD店,没想到那么复杂的地形时隔这么久我也没走错。可是它已经不在了,那是几个大学生闲暇时做的,而现在那里的一切都要拆了做一个中心广场。
  我忽然想起当年她说“这里的CD便宜还是正版”时的那种仗义的表情,仿佛是把一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东西慷慨地与我分享。
  我还重新读了《换日以东》,终于尝出字句中的难过与迷茫。
  这种感觉,多么像当年的那个黄昏:
  飞机很快地冲出我的视线,变成一个微小的点,和天边翻滚着的火烧云一起,载着她远去。
  
  热爱
  
  ――我的文学情结
  回首文学这一路上的风景,似乎是一幅情景交融的水墨画,温柔、恬静,又像是辽远的天际传桌的冗长而深沉的乐歌,绵延出心灵中最柔软的角落。那些握不住的时间,那些从指间滑过的碎片,拼凑出最瑰丽的幸福。
  第一次接触到“热爱”这个字眼是在我六岁时,一位台湾朋友的奶奶,九十多岁的年纪,还下海游泳,这个故事至今仍被我反复回味,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心情。在漫长的求学生涯中,经常接触到这个词,热爱。那是生之浮现闪耀出的火花,是记忆里最温暖的眠歌,是岁月的脉络里流淌的无悔的青春。在我写作的十一年间,也许就是这样的力量一直伴在我左右,从一开始的迷惘到现在逐渐接受并爱上文学,泪水与欢笑交织成一幅幅悲欢离合的情景图,而对文学的迷恋却已深深烙入我的每一寸肌肤,文学变成了最平常的、最不可缺少的东西。所以一直很庆幸当初,选择了文学这条路。
  漫长的回忆过程是心头泛起的温柔涟漪,那样美好,让人不舍得抹去。道路征途,风景流岚,我一直在努力伸出手靠近天堂,让翅膀下的力量,幻化出成长的恬淡。
  
  (指导老师 邓济舟 责任编辑 萧泊零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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