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韧性扭挤出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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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祥林嫂生命韧性的苦涩
  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中的主人公比尔在自然和兽类的拼搏中,所表现出的生命韧性,至今打动着亿万读者的心。生命面临着许多灾变,极易夭折,一如叶,有初生因弱而落,有中道因寒而坠,有枯干因萎而殒,但是哪怕憩于枝头一天,都会吸足雨露,沐足阳光。因为生命之重,给了生命的韧性,生命因韧性而变得丰富、变得多彩。杰克•伦敦笔下的人物无疑是火红的,鲜亮无比。但韧性的生命并不全然如此豁亮,也有灰暗的,苦涩难言。鲁迅《祝福》的主人公祥林嫂就是极好的佐证。
  命运多舛,难有几人及祥林嫂。瞧,二十五六岁的祥林嫂正值妙龄,却丧夫守寡;丧夫守寡,她认了,可婆婆却强扭其意愿,转卖逼嫁;转卖逼嫁,她认了,可丈夫命丧病贫,儿子被狼吃,家居被收,只落得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天下之大,却无立身之所,悲夫!雪上加霜,她也认了,可再嫁再寡却为社会不容,人们唾弃她;人们唾弃,她还是认了,可她力捐门槛,欲做祝福,追求大同,但最终仍被鲁四老爷扫地出门;扫地出门,她依然认了,以行乞求生。她的确是个耐活的人。祥林嫂生命的韧性,我们不能不为之震撼,不能不为之敬佩!“最能活下去,也是最应该活下去的人”(唐荣昆.关于祥林嫂的死.名作欣赏,1986(4)),面对接踵而来的灾难,祥林嫂开始思考自己不幸的根源,思忖着死后的凄凉,也思辨着天命的真伪,终悟出一个对鬼神观念的“疑惑”来,终悟出自己“人”的地位终难实现,终悟出自己与整个社会终难调和,于无可选择时选择了祝福时的自杀。
  可见,祥林嫂的“认了”,并不是认一切不平、一切苦难为天注定的命,而是认采取积极手段,主动挣扎,追求自我的命。不是吗?她的只身出逃、她的“出格”反抗、她的力捐门槛、她的询问鬼神,不就是求“我”吗?在求“我”的过程中,人的自主意识慢慢复苏。苦难的确是醍醐灌顶的良药!那么,祥林嫂在触及到“我”时为何要死呢?这方面的评论颇多,充斥视野,几乎都牵扯到所谓的制度、思想、文化等。我很是讨厌这样对文章的分析,牵扯到这些方面,拥有这样分析法的人,只能说他们没有思想,更确切地说是没有人所应有的自主意识,比祥林嫂还祥林嫂,当然是从苦涩而言。因为所谓的制度、思想、文化等都是人所创造的,应是人所使用的工具,直白一点,应为人所用,而不应为人所困。何况它们的存在,自有其存在的必要。例如社会制度的演变,一如人有童年、少年、青年、老年一样。有人说这个制度优越,那个制度腐朽,其实毫无道理,每一个制度的产生、发展、消亡都是整个人类文明进程中的一环,不能缺失,正如人类自身总不能只要童年或青年,而不要老年吧?喜欢一个人,总不能只要他的优点而不要他的缺点吧?我以为探究根源还需从人自身上找,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祥林嫂悲苦的原因其实是人的自主意识丧失的问题。你看,祥林嫂的悲苦,人们是同情的。卫老婆子两次当中人,鲁四婶两次收留,柳妈劝捐门槛,就是证明。这些是祥林嫂在备受摧残而仍能顽强活下去的基础。但为什么要活下去,祥林嫂并不知道,鲁四婶们也不知道,这就是自主意识的丧失。她们活得有些盲目,只是为一种制度而活,为一种思想而活,为一种文化而活……而这些都是工具性的、外在的,所以祥林嫂生命的韧性的确苦涩。
  二 人的自主意识丧失的原因
  1.人的天生的软弱性
  生命之降生,有其必然,也有其偶然;生命之结束,始终无法预期,达摩克利斯剑始终悬在头顶。人生的舞台永恒,人的角色随时变换,常常不以人的意志即自主为转移,人相对于看似永恒的宇宙――显得渺小,显得软弱,从而活得迷惘,甚至执著一念:为活而活。而活有肉体的活和精神的活,这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人有时极易偏执一方,自暴自短,自揭其弱,这更显出生命之苦涩。而人的自主意识恰是要求先肉体的“我”,尔后才“精神”的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2.人的天生的惰性
  人生之不易,特别是病残老死相伴,鳏寡孤独相随,人对自身的处境即“活着”很容易满足,即便是天大的不幸,也能以命中注定为开脱,宗教在这方面表现尤为明显。祥林嫂初到鲁镇,干活抵得上一个男人,许多活一人扛,然而她却满足,口角边渐渐地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强迫再嫁,她又以“丈夫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为满足,何况又有了孩子。人的天生惰性,就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丧失自主意识。当代作家史铁生说:“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念起往日时光。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病隙碎笔》之四)
  3.社会或集体的挤迫
  人是群居动物,万物亦是。在面对灾难时,人更多的是依靠群体的力量,发挥群体的智慧,这样个体更多地依附群体。群体是社会或集体的基础。社会或集体的本质要求趋大同,个性化必须服从大众化,个性必须服从集体。换言之,人的自主意识是很容易被所谓的“社会或集体”扼杀,姑且不论这社会或集体是否有合理之处。事实上,无论人类处在何阶段,这社会或集体似乎也是空泛的概念,只是某些人甚或个人的大私而已,譬如帝皇的家天下。更可怕的是公然打着正义、正当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打压、摧残、剥夺人的自主意识。祥林嫂历经坎坷,惨不忍睹,面对自然,面对异类,却能以韧性谱写生命的赞歌,在面对社会,面对同类,却是另一样的面孔,男人们毫无同情心,女人们倒是“陪出许多眼泪来”,也不过是她们枯燥生活的调味剂。社会冷漠,人心如蛇蝎,姑且不谈卫老婆子们的友助,试问为什么这么多人会惊人的一致?这解释怕难自圆其说吧。我以为这正是因某些人甚或个人以假公济私的手段形成一种制度,一种文化,束缚着人的自主意识,甚至动用有形无形的刀子,剔除个性的东西,从而导致人的自主意识的丧失而造成的。
  诚然,生命需要韧性,但韧性的生命里更需要自主意识的绽放。没有自主意识的生命,纵使表现出的韧性有巨大的震撼力,也是苦涩的。时代发展到了21世纪,我国政治民主,文明提升,“以人为本”,深入人心,笃于行动,实乃是我等大幸。我们作为时代中人,确应在生命里夯实自主意识,为“人”字作一精彩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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