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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芙蓉香远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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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诗歌之美主要来自诗歌意象的生动与优雅。众文本视界里的“莲花”意象是美的云霞,诗的花朵,是弥漫霏微的烟波,是生命之奔逝,是岁月之摇动,是心旗之轻曳,是人生悲欢离合的演绎和生发,是情爱纠葛的寄寓和触媒。芙蓉泪,爱情花,柔媚,哀婉,娇娆,旖旎。香远益清的出水芙蓉以它独特的精神气韵和文化内涵,已然深入到人们的精神世界,成为一种为气为魂为筋骨为灵性的精神之花。
  关键词:莲花意象 情感经验 精神气韵 文化内涵
  
  引言
  在本人的狭窄的阅读视阈中,笔者发现“莲花”这一意象备受青睐地镶嵌在文人骚客的字里行间,并且主要以这样几种称谓示现:荷花、芙蕖、菡萏、碧环、玉环、鞭蕖、水芝、水华、泽芝、君子花、凌波仙子、水宫仙子、玉井花等。其中,“未发为菡萏,已发为芙蓉”(《说文解字》),汉辞典《尔雅》解释说:“芙蓉之含敷蒲也”,芙蓉就是“敷布容艳之意”(李时珍语)。三国文学家曹植在《芙蓉赋》中称赞道“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把莲花美比喻为水中的灵芝。不同的人以其不同的观察力和多元的概括力,攫取捕捉到荷花不同的特征和瞬间的动态,然后用自己的生活积累和审美情趣加以解读和命名,从而使之获得了一种包容性的炳蔚内涵和多元阐释的恒久意蕴及可能。意象是中国首创的一个审美范畴,是“意”与“象”的完美结合,是思想感情与具体物象的完美结合。“莲花”这一特定的物象在各种文本语境下屡屡露面并非偶然,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创作主体内心情感的写照和外化,是有意思、有标的的寄托物,是诗人审美创造的结晶和情感意念的载体。它一方面使无形无限的心意情思得到有形有限的物化和固化,另一方面,亦使笨拙陌生的物象获致了诗人的心意情思而飘逸灵动。意象欲出,造化已奇,“诗歌之美主要来自诗歌意象的生动与优雅”(丹尼尔韦布语)。众文本视界里的“莲花”意象是美的云霞,诗的花朵,是弥漫霏微的烟波,是生命之奔逝,是岁月之摇动,是心旗之轻曳,是人生悲欢离合的演绎和生发,是情爱纠葛的寄寓和触媒。
  
  一、宗教圣洁的妙好花朵
  
  在印度古代,“莲花”被奉为生命溯源的始基和创生,象征女性的生殖哺育能力,代表多产、力量及生灵的缔造,也是丰熟、鲜活、神圣及永生永续的隐喻。据说,在婆罗门的原生态神话中,创造之神是在毗湿奴入定的当儿,从其肚脐里绽生的莲花中将出来的。安家落户于印度大陆中部的比罗尔族在解释世界起源时曾说:“最初,天下皆水,有莲花生出水面。是时,巨神居于阴间,经莲茎露至水上,以莲花为座。”
  莲花是佛国净土庄严的神的象征,是圣洁的代表,被顶礼膜拜地视为一种近乎完美、正面光明的植物。莲花美丽而绚丽,高雅而高洁……其得天独厚的自然美和气质美融括了佛教的智慧和灵魂。在阿旗陀的石窟艺术中,宗教艺术雕塑家所雕塑的佛陀都是手持莲花的貌样,以示喻佛陀自身的高美洁净和超凡脱俗,出离了有限的世俗的光地,超越了大地芜杂的美,腾云驾雾,羽化登仙。印度将荷花作为国花,奉为圭臬神圣不可侵犯不可亵渎,那里一切美妙理想的东西都可以用独一无双的荷花来表示。然而,“严谨曼妙”的软而净,大而香的莲花并非仅仅单一地只为印度所独尊独敬独享独用,它在埃及、日本、泰国、韩国和中国等国家同样是一块香饽饽而歆受着无限的珍视和恩宠。古代埃及人把地下视为阴界,把肥硕多汁的藕看成是莲花的不死不灭的永续的灵魂。埃及《亡灵书》里有一首“宛若莲花”的小诗,便剔透,洋溢和昭示出死魂灵希冀再生和超生的美好意愿:
  我是纯洁的荷花,
  喇神的气息养着我,
  让我再次辉煌地发芽。
  我从黑暗的地下,
  升入阳光世界,
  在田野中开出新花!
  莲花水灯节是泰国最浪漫的本土节日。在这天小贩们沿街销售荷花灯,黄昏时分青年男女相约外出赏灯,公园人潮涌动,一片煦煦的熙攘和热闹,灯火通明的河面荡漾着闪闪不息的波光和灯影,上面划着有灼灼莲瓣簇拥着的龙船和托盘,花蕊中央燃着蜡烛和线香,潺潺的水流在少男少女响遏行云的天籁声中淙淙地流淌:“十二月,河水涨,月夜灯,男男女女一起来放灯,漂了莲灯,一齐来跳舞,舞在莲灯的光影里,舞向幸福的岁月深处……”
  
  二、美丽的荷花是诗人心灵的依归
  
  亚里士多德说:“心灵没有意象就永远不能思考。”诗歌之美主要来自于诗歌意象的优雅与生动,美丽的意象是诗人心灵的家,是诗人心灵的依归,“是生活的外在景象与诗人的内在情思的统一,是诗人感情外化的一种表现形式,是有意义的形象”,“是诗歌形象的雏形”(杨光锷《诗歌形象系统美学梳理》)。台湾诗人余光中说:“意象是构成诗歌艺术的基本条件之一,我们似乎很难想象一首没有意象的诗歌正如我们很难想象一首没有节奏的诗。”总之,文学艺术家所孜孜以求的正是他自己的主观思想情感与文本中所描绘的生活图景有机有序地融合而形成的那种让人回味、寻味、玩味的艺术境界,是那种最能体现作家艺术家审美理想的表达“至理”“至事”的高级意象。艾略特说:“用艺术形式来表达情感的唯一方法时寻找一个‘客观对应物’”[1]又说:“表情达意的唯一艺术方式,就是找出`意之象。”《周传系辞》其云:“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
  孔颖达在《周易正义》里解释为只有圣人才能发现的“天下深颐之至理”即为艺术构思形成中的心中之象或“胸中之竹”,简言之就是这个“意”。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莲花”这一“表意之象”即是“天下之赜”,借有形之景传无形之情,去传达那种“欲辩已忘言”的“真意”;它以视觉形象感受心灵的朦胧颤动,进而暗示隐喻一种难以形诸笔墨的“象外之象”,“味外之味”和“言外之意”。
  (一)生命妙谛之花。“朝露映晨曦,风吹新荷动”,软软泥沼中新荷吐露新芽,缱缱绻绻或是出水荷叶,如碧玉,似翡翠,视水而高低,飘而不移;或是水上荷花,如杜鹃,似牡丹,因根而深浅,丽而不艳;抑或是入泥莲藕,白嫩如腕,似乳璧,因水而肥瘦,洁而无瑕!“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王昌龄《采莲曲二首》),于田田荷叶之中艳艳荷花之下浏浏绿波之间忽忽闪闪着一个个采莲少女活泼、轻盈、利索的窈窕身影,意境优美,情调怡悦,不禁不由惹人慨喟生命之妙谛。
  (二)真善美水灵之花。荷花相传是天宫美貌的侍女玉姬所化,是一种玉肌水灵、出尘离染的未浼的鲜花。在古典文学巨著《红楼梦》中,据说林黛玉的丫鬟晴雯在死后羽化为芙蓉仙子,贾宝玉在给她的殁词《芙蓉女儿诔》中说道:“其为贵,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也。”这段话再好不过地凸现了莲花花魂里的华贵,高洁,神性和姣妍。“清水出芙蓉,亭亭出水中”、“岸柳染绿清溪水,荷香沁彻金铯秋”,淡淡的花香,菲菲的气息,清新、幽雅、绵密,沁人肺腑。它有迎骄阳而不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风骨,又有“吾不畏风兮,狂风吹不垮;千年旱不死兮,水来又萌发!圣洁净心乃真品,谁能予吾纯自然”(张心蒙《荷花赋》)的精神品格。总而言之在人们心目中已是根深蒂固的真善美的冰清玉洁的化身。
  (三)一棵罗密欧式的恋爱之花。荷花洁而不俗,娇而不浮,丽而不艳,清雅芳香而婉娩可人,是古往今来永恒坚贞纯洁美好爱情的最富柏拉图式和罗密欧式的恰如其分的寄寓与象征。晋朝《子夜四十二首》:“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氤氲霏微萦绕的雾气和濡润的浓重的露水隐拭了荷花的妩媚和嫣润,影影绰绰,缥缥缈缈,非常微妙而委婉却又不失逼真地写出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隐约感到男子爱恋倾慕心仪着自己,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或浓或淡的难以言表的怡悦与幸福。李商隐的《板桥晓别》里云:“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啜泣泪凝如血是为“红泪”,红润凄艳,一朵娉娉婷婷的芙蓉勾画出了俏丽佳人黯然神伤、喋血销魂的情景。“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芙蓉泪,爱情花,表现出柔媚、哀婉、娇娆、旖旎的特点。
  
  三、“虽备物之偕美,独芙蕖之花鲜”
  
  意象的本质就是物象与主体,情、意、理、趣、味相切合而形成的一种意识形态,“物象总是与心灵相遇相契才产生诗意,而心灵是流动的,流动性的美,最富有魅力,动态的意象也是最能显示心灵的内在奥秘”[2]。那些“隐秘在人们心灵中的不确定的模糊隐约的部分”[3],那种讳莫隐蔽于心脉折叠往复的褶皱里飘忽不定的运动的“心中营构之象”,需要以妙不可言的,畅快淋漓的,俊逸灵动的方式示现、呈现和凸现。维柯说:“意象不是一种图象式的重现,而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情感的复杂经验。”[4]意象只有浸润渐染了情感的汁液血液并且经过理智的筛滤提炼,才能充盈和充沛起来。
  唐代诗人白居易《忆江南》中“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和《长恨歌》中“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把美丽或凄丽的容颜比作莲花,相当贴切。然则,个中的比喻都是静态的,给人一种木雕泥刻如出一辙的停滞的钝感,欠缺一种飘动,一种点染,一种画龙点睛的灵动。台湾当代诗人郑愁予有一首诗歌,《错误》也写到了莲花:“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流光悠悠,莲花开了又落。柔弱憔悴的思妇,日复一日,日失一日,空房独守,郑愁予以“莲花的开落”喻指红颜的消退,较之白居易更胜一筹地写出了一种病态美和动态美。它把容颜的焕发和黯淡,心绪的热切和失落,莲花的娇艳和枯槁,季节的更替和轮回有机有序地糅合在了一块,化板为活,去俗生新,妙句天成。但是将莲花写得最活,最绘影绘形的,当属徐志摩,他的那首脍炙人口、短小精悍的《沙扬娜拉》里这样写道: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徐志摩果然高明,不仅以莲花喻容颜,而且天才般地比喻神态,鲜活,生动,别有新意。诗人凭借自己敏锐的眼光和惊人的观察能力,将诗中蕴涵的那种体味不足的温情和娇柔,甜蜜而又忧愁的体贴,都小心翼翼地隐伏在那“温柔”的举动和“娇羞”的表情里,轻飘而不失执著,显示出徐志摩轻灵飘逸、温柔缠绵的创作风格和无与伦比的艺术功力。
  小结
  我们发现,在众文化视阈里,“莲花”这一意象具有多维度的指向性和包孕性,包含了丰富的多层次的内涵和神韵。在百艳群芳中,它实在是一个美丽的、聪慧的、纤弱而又多愁善感的少女,一笑一颦,从内向外,永远溢美留芳,让人追慕不已!“有的意象由于历史意蕴的接续而具有稳定的内涵,在某种意义上成为‘诗意’的化石,甚至可以用作考据的佐证。”[5]“莲花”也可以说是一种“诗意”的化石,是留在人类记忆里永不漫漶的化石!
  总而言之,一株莲花显得那样晶莹,那样高洁,那样光彩照人。它以自己秉持的柔情万种的、缠绵悱恻的、诗意充沛的、超凡脱俗的、俊逸姣妍的、孤独自傲的……那种气质,流韵和风怀深入到人们的精神世界,成为一种为气为魂为筋骨为灵性的精神之花。香远益清?的出水芙蓉以它独特的精神气韵和文化内涵,经久不衰地被世人所仰慕和赞誉。
  
  注释:
  [1]黄晋凯等编:《<哈姆莱特>――<象征主义・意象派>》,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24页。
  [2]万云骏:《诗词曲欣赏论稿》,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38页。
  [3][德]黑格尔:《美学(第一卷)》,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1页。
  [4]汪耀进:《意象批评前言》,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第3页。
  [5]吴战垒:《中国诗学》,北京:东方出版社,1997年版,第26―27页。
  
  (董正锋 湖北黄冈师范学院中文系 43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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