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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悉人性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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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汪曾祺小说总有挥之不去的乡愁旧梦。《故里三陈》中的几个小人物,陈小手、陈四、陈泥鳅,就好似作家的乡里乡亲,作家借助作品为他们宝贵的精神、芬芳的人性喝彩,对他们的不幸和痛苦寄予深切的悲悯。汪曾祺是一个独特的作家,他的无比丰富的文学世界提供给我们无限解读的可能。小说《故里三陈》也不例外。小说似乎在写风俗,但言在此而意在彼,我觉得人性是作家笔下永恒的命题。不过,没有抽象不变的人性存在,汪曾祺致力于家乡这块土地上的那些小人物的可歌可泣的故事的书写,来探求人性的幽暗和光明。
  关键词:人性 文学还乡 存在主义
  
  汪曾祺(1920-1997),江苏高邮人。出身于书香门第。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中文系,师从闻一多、朱自清、沈从文诸先生。曾在海内外出版过小说集、散文集三十余部,代表作有《受戒》等。
  汪曾祺小说总有挥之不去的乡愁旧梦,从其作品中我们甚至能嗅到乡间泥土的温馨,各种作物在其间生长,或者枯萎。五行八作的人穿梭于他的作品之中,他们活着,或者老去。小说在这个意思上,从大的方向来说,它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从小的方向来说,它是地方史。汪曾祺的出生地滋养了他,一种土地精神植入作家的灵魂。那么,因了他,这块土地也变得活起来。说到汪曾祺就会想到高邮,穷困、产鸭蛋的地方,反之亦然。正因为这种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作家成了这块土地的代言人。我想起,海德格尔哲学当中用了这样一句话来说诗人,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荷马、荷尔德林,他们的创作其实是踏上还乡的旅程。经过那么多世事沧桑,作家汪曾祺不会忘记对故土的深情眷恋,狐死守丘,人何以堪?!他的许多篇什在为高邮这个小县城的人事作传。《故里三陈》中的几个小人物,陈小手、陈四、陈泥鳅,就好似作家的乡里乡亲,作家借助作品为他们宝贵的精神、芬芳的人性喝彩,对他们的不幸和痛苦寄予深切的悲悯。
  《故里三陈》中的人物都是无名小卒。陈小手,因手的小且巧而得名,陈四只有排行,陈泥鳅水性好,因此赢得这样的绰号。但是他们个个都有拿手绝活:陈小手是特别优秀的男接生婆,陈四的踩高跷表演让人叹为观止,陈泥鳅的水性和泥鳅一样。遗憾的是,我们的史书却找不到他们的名字,好在他们可以在汪曾祺的作品中鲜活起来。
  汪曾祺的小说最善于蓄势。《陈小手》开头写“我们那地方,过去极少有产科医生”,何故?当产科医生会被人看不起,“都觉得这是一桩丢脸的事”,即便当产科医生,也得女的当,男的做产科医生,更让人匪夷所思。陈小手天生就是当产科医生的料。有人说,这篇小说写的是自己死在自己的职业上,说通俗点,就是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但是这个行当最适宜陈小手,他的手特别小,“柔软细嫩”,还骑白马,有“白马陈小手”的美誉。然而,吊诡的是“同行的医生,看内科的、外科的,都看不起陈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男性的老娘”。我们这里很容易想到的是,男性在公众的印象中总是高大威猛,觉得一个男性接生婆特别滑稽可笑。职业可以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对男性来说,接生婆自然不能算上等的职业,但是陈小手的境界比较高,“不在乎这些”,人命关天,至于所得的酬金多少都无所谓。陈逸飞执导的《理发师》讲述的同样是的小人物的故事,作为男主人公厌恶战争――男人间的权力游戏,战争给他带来的是对生死和爱情的沧桑际遇。小人物在战争的风云中载沉载浮,命运无以自持。陈小手的结局同样不妙,他死在团长的枪下。团长觉得陈小手占了他的女人的便宜。问题在于,这女人是他的,这就向读者透露这样的信息:女人被视为男人的财物,他的所有权受到不得以的“侵犯”,所以,“团长觉得怪委屈”。还有,作为拥有权力的团长对陈小手可以随意处置,在处置他之前还猫玩耗子一般的款待和答谢陈小手。从人性的角度说,人的自私性,导致团长的荒唐的逻辑,即陈小手碰了他的女人,该杀;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的事实,比如说团长和团长的太太之间(男女之间),其他医生与陈小手(同行之间),团长和陈小手(上下之间),还有,陈小手的男性身份受到普遍的怀疑,这些都是造成陈小手悲剧命运的原因。当然,人来到这个世界的不由自主性,比如说人不能选择是不是该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东西都由自己来选择,人作为存在,许多悖谬的东西无法回避。这些足以表明汪曾祺受到存在主义的巨大影响。这篇小说书写的人物的在当代文学画廊里新颖独特,加上叙事的张驰有致,小说赢得了经久的艺术魅力。
  与《陈小手》的故事性迥然不同的是,《陈四》中用大量文字铺陈关于那个城里的迎会的风俗,小说的最后如没有陈四出现,我们读者会觉得它文不对题。小说从娱乐写到迎会,从迎会写到赛城隍,从赛城隍写到各个关节,依次写来,可以用“箍篓子”结构名之。《陈四》当中写的最出彩的当属“踩高跷”部分,因为这部分陈四的故事才正式上演。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陈四的表演果然不负众望,赢得喝彩!陈四,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瓦匠,一个显赫的向大人(向荣)在他的身躯里复活。但是,他的卑微和渺小并不因此而改变。他可以给人们带来热闹,但待繁华都歇,只剩下自己的无限凄凉。小说的结尾,写陈四误了三垛的会,被乔三太守抽了一个巴掌,还罚他当众跪了一炷香。这让他感到莫大的耻辱,从此他不想再踩高跷,而是继续当他的瓦匠,冬天糊灯,聊以为生。做为一个人,连起码的受人尊重的权利都没有,这是陈四们的疑惑所在。
  《陈泥鳅》决不止于记述一件好人好事,小说说陈泥鳅的水性好,不仅能救活人,而且能救死人。我们传统的看法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不重名利,或者视名利为粪土的的英雄。小说进行了反写,“他也好义,也好利”。这有这样,才合乎人的基本特性,许多作品常常不切实际地将人物的思想境界拔高,这样假大空的文章基本上失去了它的生命力。小说写得煞有介事。陈泥鳅一辈子,无钱无业无老婆,生命如草芥,谈不上有什么大的人生价值。在通湖桥洞里发现一个女尸,陈泥鳅的挣钱机会来了,十块现大洋的开价让公益会的人惊愕不已。当我们得知陈泥鳅用拿到的钱,不是进赌场,进酒店,而是救济陈五奶奶,帮助她度过难关(她的小孙子生病,无钱医治)时,人间的最美好的情愫让我们好感动。惯常的陈泥鳅可能是大家眼里的一个不大高尚的人,可能是看中金钱又无所作为,好吃、爱赌的人。那么,小说通过陈泥鳅故事的叙述,对他的丑恶形象进行纠偏和改写,从而使这个人物获得朴素动人的力量。
  汪曾祺是一个独特的作家,他的无比丰富的文学世界提供给我们无限解读的可能性。小说《故里三陈》也不例外。小说似乎在写风俗,但言在此而意在彼,我觉得人性是作家笔下永恒的命题。不过,没有抽象不变的人性存在,汪曾祺致力于家乡这块土地上的那些小人物的可歌可泣的故事的书写,来探求人性的幽暗和光明。同时,作家通过写高邮的这块土地,这种“文学还乡”使他更接近自己存在的本源,民族文学和世界文学中有关人性的内涵也在这里得到回响。
  
  参考文献:
  [1]汪曾祺.汪曾祺精选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2][德]海德格尔.郜元宝译.人,诗意地安居――海德格尔语要[M].上海远东出版社,2004.
  (王海生,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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