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金对话理论在幼儿绘本翻译中的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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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根据巴赫金的对话理论,阅读活动中文学作品的作者和读者可以被看成是“说者”和“听者”的积极对话关系。在整个创作过程中,作者预测潜在“听者”的理解视野和统觉背景,并时刻关注“听者”的应答反应。幼儿绘本翻译中,译者带着译入语读者的统觉背景,是两种语言、文化的沟通者。译者以绘本“第一读者”和“第二创作者”的双重身份,进入了作者和读者的对话过程。译者和作者之间,译者和绘本原文之间,以及译者和译入语读者之间的三种对话关系,促成了绘本作者和译入语读者的相遇。幼儿绘本译者通过与作者、原文、读者的多重对话,了解原版绘本作者的创作意图和译入语读者的需求,真正实现“为孩子而翻译”。
关键词:对话理论;对话关系;绘本翻译
doi:lO.16083/j.cnki.1671-1580.2019.07.033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9)07-0140-04
一、引言
在我国经济和教育发展的推动下,越来越多家长认识到幼儿早期教育的重要性。亲子阅读作为一种陪伴教育愈受推崇,它不仅可以增进亲子关系,还可以培养孩子的语言能力、想象力、创造力和情感交流能力。婴幼儿语言启蒙和发展规律表明,对孩子来说,父母充满爱意和想象的人声胜过任何听起来生动无比的音频或视频。幼儿绘本,作为儿童文学的一种形式,其主要阅读对象是学龄前后的幼儿,已经成为亲子阅读的首选。为了给孩子英语启蒙创造更好的环境,许多家长倾向于选择英文幼儿绘本。另一方面,刚刚起步的国内原创绘本市场确实难以满足需求。进入21世纪后,我国开始大量引进英文绘本,其中多数英文绘本都是以汉译本或者是双语版本被引进的。在短短的十几年间,我国图书市场上幼儿英文绘本激增的背后是对幼儿英文绘本翻译的挑战和考验。
绘本一词原为日语中对英文“picture book”这一图书形式的叫法,后引入我国。幼儿绘本主要以图文结合的形式表达内容或传递思想,但是这不意味着其中的文字不重要。实际上,从许多世界经典绘本来看,文字对于绘本的意义不输于图画,即使脱离了图画本身也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绘本翻译本质上也是一种文学再创作。译者能否成为这个优秀文学作品的创作者,不仅依赖于译者的语言文字能力,更重要的是作为跨文化的使者能否准确把握两种语言、两种文化的差异,并将这些差异通过翻译完成一场跨文化对话。
二、巴赫金的对话理论
巴赫金被认为是20世纪最重要的思想家,他在哲学、语言学、诗学、美学、符号学、历史文化等许多领域具有巨大影响力。巴赫金的对话理论是其“哲学思想和美学思想的根基,是巴赫金思想最有魅力和最具震撼力的精華所在。”对话理论把作者、作品和读者看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三者交织成为积极互动交流的对话关系,各为主体而相互作用。
巴赫金指出“语言的整个生命,不论是在哪一个运用领域里(日常生活、公事交往、科学、艺术等等),无不渗透着对话关系……”巴赫金认为语言的本质是对话性,话语是说者和听者双方的行为:谁说的和对谁说的。但是巴赫金对话理论中的“对话”不等同于日常交际的对话活动,而是具有更多样、更广泛的指向性。巴赫金特别强调听者在话语交际中的重要作用,在场和不在场的听者都在他所指的“话语范围”内。
在巴赫金看来,文学艺术的本质也是对话。巴赫金在《审美活动中的作者和主人公》中,提出审美活动是一种审美事件,它由作者和主人公构成,两者在审美活动中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它们之间是一种对话关系。在阅读这个审美事件中,除了作者和主人公,当然还包括读者。阅读就是作者、主人公和读者之间的对话关系。
三、对话理论在绘本翻译中的运用
翻译毫无疑问是一种以文化背景为情境的话语活动,把原作作者、译者和译入语读者纳入了一场特殊的对话中。译者作为原作作者和译入语读者之间的桥梁,是一个向译人语读者分享阅读经历的特殊读者,也是这场跨文化对话的听者。而译入语读者就像是这场对话中一个不在场的听者;译者也是对于译人语读者而言的“说者”。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认为话语“表述构建从一开始就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的应答反应,实际上它正是为了这种反应才构建的。表述是为他人构建的,他人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说者从一开始就期待着他们的应答、他们的积极的应答性理解。”这里的“他人”就是重要的听者,他们决定了这个表述的构建。翻译这一话语构建过程,是译者在特定语境下对原文进行的话语表述重新构建过程。这个过程中译者必须从一开始就把读者当作这个对话过程的积极参与者,预设读者的应答和理解。译者作为说者必须时刻关注听者的应答性理解,并依此对文本施加影响。
(一)作者和读者的对话
对话理论把文本话语中的作者和读者看作“说者”和“听者”的对话关系。绘本创作,与其他文学作品的创作一样,是一种对话过程。早在创作立意、选材时,作者心中就已经有了读者的形象,而且一直影响着作者直到作品完成。绘本作者假设的读者是隐形的孩子形象,是他在绘本创作过程的对话对象。绘本的题材、主题、语言、结构和表现形式等其实都是孩子这个隐形读者的映像。这就是为什么小读者们能在绘本中找到自己,感受童趣。
在绘本创作这个对话过程中,作者心中的这个隐形读者并没有或者并不总是包括来自其他文化的读者。巴赫金在《小说话语》中写道:“说者力图在他者理解视野中确定其话语方位,并进入与这个视野的各种因素对话的关系。说者打人听者的他人视野,在他人的领土上,在听者的统觉背景上建立自己的表述。”也就是“说者”力图进入的他者理解视野仅限于“说者”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他并没有掌握和预测来自其他文化读者的统觉背景。因此,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作用既是原文的读者,更是带着译人语读者统觉背景的“绘本第二创作者”,在作者和译人语读者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
(二)译者和原文的对话 儿童绘本属于儿童文学,具有一定的文学性。此外,译者还必须了解绘本的特色。绘本属于多模态文本,图文并茂、图文相互作用是绘本的特色。绘本中的图画和一般图书的插图有别,日本绘本大师松居直用一个公式展示了绘本图画和文字的关系:文字+图画=带插图的书,文字×图画=绘本。绘本的图画和文字可能是图文对称关系,或是互为补充信息的关系,或是图画与文字的有意不衔接而造成的图文对比关系,或是表达隐喻的图画与描述现实的文字之间的相反关系。因此译者在翻译文本时必须关注并理解绘本中图画与文字的关系,甚至是图、文、音三者的复杂关系。绘本的文字于幼儿而言除了表意功能外,还应具备表演功能。幼儿绘本强调的视觉元素和朗读要求使绘本翻译工作更加复杂化。在翻译儿童绘本的过程中,有些翻译家在完成了常规的翻译步骤后,还会多做一个工作:把自己的译稿口述录音或者朗读出来。因为他们深谙儿童绘本的“音”这重要特色之一,即儿童绘本在很多情况下是由家长带着孩子阅读或者家长代为朗读。作为译者,他们把自己置身于读者的身份切身体验译文的朗读效果,才能更形象地还原绘本原文的思想和功用。所以成功的儿童绘本翻译者不仅努力追求自己的译文能够接近原文的文字风格,还十分重视儿童绘本译本在亲子阅读中的表演功能,使绘本更加贴近儿童的心。
译者作为英文原版绘本的读者,对绘本文字的理解和再创作必然受到绘本图画和文字节奏的影响,这就要求译者与原文(绘本的图、文、音)进行一场深入对话,对英文绘本进行全方位解读。译者要尊重绘本原文,但这种尊重和忠实不是简单的文字对应,而是译者和绘本原文及其他相关因素的对话。Laura Numeroff创作的亲情系列绘本(WhatMummies/Daddies Do Best,What Grandmas/Grand-pas Do Best,What Sisters/Brothers Do Best,以及What Aunts/Uncles Do Best)讲述的是家人通过不同的陪伴方式来表达对孩子的爱,比如“妈妈可以教你骑自行车,和你一起堆雪人”等。相比直译《妈妈/爸爸最擅长做的事》《妈妈/爸爸爱我》更直接地揭示了主题,和孩子建立直接的情感联系。同时在孩子看到封面上妈妈/爸爸跟孩子的深情拥抱时再听到“妈妈爱我,爸爸爱我”这样的温馨表达,一定会充满了立刻翻看绘本的阅读欲望。
(三)译者和作者、读者的对话
绘本翻译是一场话语活动,译者既要倾听作者,也要积极与读者对话,促成作者与读者的相遇、对话。作为读者的译者首先需要了解原文作者所处的社会、文化审美趣味及个人倾向性,了解作者的前理解、期待视野、需要與作者进行一场对话进而把握作者寄寓文本中的意愿。虽然幼儿绘本语言浅显易懂,看似很容易翻译,但译者应时刻照顾到作者意图和读者身心特点并关注读者的可能应答,避免为了追求意义上的对等而忽略绘本于读者的功用。
幼儿绘本根据其内容和功能大致可分为:语言启蒙类、情感教育类、生活技能类、文化科普类、文学故事类和游戏互动类。不同类型的绘本创作针对的具体读者对象又有差别,如语言启蒙类和文学故事类绘本受众年龄段可从零岁开始,而情感教育类、生活技能类、文化科普类和游戏互动类绘本受众群多为具有一定理解能力的稍大一些的学龄前后幼儿。
语言启蒙类英文绘本旨在通过一些韵文书、儿歌或字母童谣等形式培养孩子的英文语言能力,其潜在读者应该是学习英文的幼儿。由于英汉语言在语音、语法和词汇方面的巨大差异,这类绘本翻译成中文很可能失去英文的语言韵味,违背作者的创作初衷,失去这类绘本的意义。英文中的韵文绘本每句话末尾都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比如:睡前故事GoodnightMoon中一段原文为:Goodnight room,Goodnight moon,Goodnight COW jumping over themoon.Goodnight light.And the red balloon,Good-night bears,Goodnight chairs…(晚安,房间。晚安,月亮。晚安,从月亮上跳过的牛。晚安,灯,还有红气球。晚安,小熊。晚安,椅子……)显然这样的翻译完全没有了原文的优美韵律感,破坏了睡前故事应有的舒缓意境。英文绘本中还有很多拟声词难以用中文相应的词语来准确表达并且还保持原文韵律,比如We’re Going on a Bear Hunt splash splosh,squelch squerch等,失去了原版绘本的语音带给孩子的精妙体验。
还有一些英文绘本虽然句子并没有押韵,也不是童谣、字母绘本,但是由于译者翻译能力有限,翻译不出来原版的语言韵味。比如Mr Gumpy's Outing(和甘伯伯去游河)中,前后有九个对象,用九种不同的表达方式请求坐船,这在翻译中是很难表现出来的。Can I come along?Will you take me with you?Have you a place for me?(我也一起去行不行?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我也去行不行?)在英文中各种不同的表达,在翻译后都变成了基本重复、听起来没有任何美感的话。亲子阅读方式下,很多时候幼儿是通过听家长的朗读来感受绘本,所以译者要注意原文译人中文后的节奏以及所选用词汇的情感色彩等。
英文原版绘本是幼儿英语启蒙的方式之一。对于大多数中国家庭来说,汉语是家长和孩子的强势母语,看双语绘本或者汉译绘本更容易接受,也能使孩子有机会接触优秀的国外绘本。但是家长作为亲子共读参与者之一,在为孩子选择双语绘本或汉译绘本的时候需要先明确选择绘本的目的。这也是决定绘本翻译的重要因素之一,需要译者通过与绘本双重读者的“对话”来准确把握译人语读者的期待和需求。不仅如此,幼儿在绘本的翻译和出版活动中也没有话语权。幼儿绘本翻译的发起者可能是译者,也可能是文学代理商或出版社。他们的翻译意图和翻译模式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翻译质量。我国儿童绘本的翻译模式主要属于商业翻译模式,翻译发起者一般是出版社。随着我国儿童绘本市场需求的不断扩大,不少出版社追求商业利益,完全不考虑绘本作者的意图和中文读者接受性,单纯为了翻译而翻译。不论绘本翻译的发起者是谁,都应该通过对话把话语权还给孩子,把儿童的需求放在首位。这也是儿童绘本翻译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角度,绘本译者到底应该为谁而做翻译。《Translating forChildren》是芬兰学者Ritta Oittinen讨论译者在翻译儿童文学作品的时候如何做到“为了儿童而翻译”的一本著作。书名即体现了作者的翻译思想,既然是儿童文学作品,就应该把“儿童”定为译者服务的对象,时刻以儿童的视角来指挥自己的翻译过程和修正自己的翻译结果。Ritta Oittinen在书中结合了功能翻译目的论和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强调译者在着手翻译前应先明确翻译的服务对象。这犹如一场和孩子们的对话,了解孩子们的阅读心理特征,才能在绘本中用孩子的语言和孩子对话。
四、结语
“对话”不仅是语言的本质特征,更是我们观察、研究语言现象的最佳视角,唯有认识到这一点并由此出发,才能得到真正的语言全息景观。虽然幼儿绘本具有双重读者的特点,但是幼儿才是真正的目标读者(target-reader),所以绘本译者应遵循“从幼儿需求出发”的理念,站在幼儿的视角,在语言和表现形式等方面都应考虑他们的接受能力和欣赏能力。作者和译者对儿童的了解程度决定能否将孩子的能力和兴趣要求准确反映到绘本里去。译者也必须明确其对话对象是现实生活中的特定群体,对处于目标读者群的孩子形象了然于胸,并且借助翻译,把这个孩子的形象通过文字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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