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则立 不预则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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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林 浩
在“2007年度福建广播电视新闻评奖会”上,宁德电视台专题部的《一个人的村庄》获得“长纪录片”类一等奖。笔者无意中获得一份该片拍摄前的《拍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细读这份3000多字的《拍摄提纲》,颇受启发。
一、《提纲》内容简介
该《提纲》分为八个部分,依次为“拍摄缘由”、“拍摄手法”、“影片风格追求”、“影片结构和层次”、“应拍摄的几组镜头”、“应录的几组音响”、“现场采访题目”、“拍摄组应带物品”。
就笔者而言,这样详尽的拍摄提纲在地市一级电视台的拍摄实践中比较罕见。据宁德台的同仁介绍,他们从发现到酝酿这个题材,足足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其中包括与有关人员交谈、查阅资料和几次空手踩点熟悉拍摄环境。摄制组一共五个人,经讨论形成《提纲》后,人手一份,反复揣摩,多次补充,按该片主创张贤倩的话说:“其实,在开拍之前,整个片子是什么样子,包括镜头、构图、用光、音响和音乐已经了然于胸。真正动摄影机的过程,占总工作量的三成都不到。”
这使笔者想到一位电视资深前辈的名言:“对纪录片来说,‘ON’即等于‘OFF’。开拍,就意味着拍完,这种对前期准备工作的充分强调实在是越琢磨越有道理。”
二、《提纲》引发的思考
(一)“主题先行”是拍片准备工作的第一要务
《提纲》在“拍摄缘由”中先拍出了这样一种现象:“福建。寿宁县。在绵绵大山里,星罗棋布点缀着大大小小的山村,有行政村,也有自然村。在计划经济时代,人们都是社员,参加集体劳动,战天斗地,挣工分,养家小。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联产承包,分田到户,尤其是市场经济发展起来后,不断扩大的城市建设和乡镇城市化从农村吸收了大量青壮劳力,留在农村,特别是条件较差的山区自然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到最后许多山田荒芜,一个村庄,只剩一两个老人在困顿中留守。”
《提纲》接着写道:“这样的矛盾普遍存在着:一方面,是山下较为安逸、舒适的生活在等待,以及子女们和亲戚们的期待;而另一方面,却是对土地、对家园、对一草一木深深的眷恋和许多说不出的困惑。山上和山下就这么僵持着,寂静枯燥的日子就这么苦熬着……”
《提纲》最后点题道:
本片引发世人三个层次的思考:
1,人与大自然的传统相处方式该怎么样延续?
2,社会和各级政府怎样改善这些老人的生活状态?
3,城市化真是现代人类的终级追求吗?
对题材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深刻认识和把握,以及将这个题材拍摄出来后要达到什么目的,应该说是创作纪录片的重要前提。此前有一种理论认为纪录片不能有“主题先行”,而是有闻必录,罗列现象,用真实的画面去展现即可,让观众自己去思考吧。其实这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是行不通的。对一个题材,为什么拍,怎样拍,摄像机可能不知道,但对操纵摄像机的人却是回避不了的问题。社会意义?美学价值?如何选取场景?捕捉什么画面?这些无一不是由创作者的主观意识所决定的。有一部名为《老头》的纪录片,用一系列毫无修饰的普通生活的镜头展示北京某钢铁厂一批退休老人枯燥、单调的日子,不正是创作者企图引起世人对这似乎被遗忘了的一个草根群落的重新关注的强烈主观愿望的体现吗?纪录片这种形式可能有必要非得成为阶级斗争的工具或宣传某种观点的“说明书”,但它永远必须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有选取的真实再现而达到对现实的再认识和另有感悟,从而树立或改变一种观念。至于创作者的主观意图能否不被扭曲地实现,则是艺术和技巧的问题了。由于对题材的主题意旨把握不够或把握不准,我们草草完成的许多“纪录片”或“专题片经常画虎类犬”或“不知所云”,既浪费了资源,又空耗了精力和体力。这一点,教训还少吗?
(二)确定影片风格是准备工作的重中之重
我们在观看许多地市级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时。最强烈的感受是许多片子没有特点,特别是纵观全片,找不出一个统一的风格来。所谓风格,笔者认为不外乎这样三个内容:一是叙事方式是“生活流”还是“时空交错”;二是镜头的运用,包括构图,基本色调和运动节奏;三是剪辑点选择和解说词与音乐音响之间的错落分布与呼应配合。这三个内容事前没有统一的谋划是不行的,心中无数,拍起来就乱,剪起来就惑。
《提纲》对“影片追求的风格”是这样阐述的:
“在展现自然和田园的美的同时,透露一种凄凉,一种无奈和一种憧憬与迷失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在画面处理上,多用全景和特写,即使摇移推拉,其起幅和落幅也是两极化的处理。画面和音响形成对比反差,以固定的画框手法为主(即被拍主体进出运动后,空留画面),几个拍摄角度始终不变,时与事却在变化;镜头运动速度缓慢,画面色调以冷暖相融为主(诱惑与留恋),解说词尽量简短……”
从获奖影片《一个人的村庄》中我们确实看到了这样一些画面:
山景的空旷与老人住所的逼近;
一缕夕阳照在断墙上,呈金黄色,而老人穿着蓝布衣,抽着旱烟,冒出蓝色的烟雾:
老人进出始终在一个群山背景下的墙角;
老人出门时始终是一个向光亮走去的背影;
对着一棵落叶梨树的剪影,老人说,春天时开满了白花,可美哩……
在柿子树下,老人仿佛听见群童的嬉戏声;
破败的老房子前,远处传来“开饭喽”……
此外,片中大量镜头以固定画面为主,不推不拉不摇,保持着摄影者的冷静与客观,却展现了丰富的日常生活画面。“我不动你动,你才是主体”,这种纪实风格,果然奏效。
我们许多初出道的摄影记者,过度依赖摄影机的技术。动不动就推拉摇移俯仰跟,特别是当被拍摄人物或物体有较大幅度的运动时,镜头也跟着动起来,好像生怕漏掉什么画面似的,其实,这种镜头只突出了摄影者本身,对客观现实反倒是一种破坏和扭曲。进画面,出画面,看似裁减了运动的原有线路,其实正是留下了想象空间,加深了感染力和表现力。
(三)充分拟就采访话题是准备工作中的必要一环
俄国的果戈里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大意是:在一个9幕的戏剧中如果开场时墙上挂着一把剑,那么,在其后的几场中,如果这把剑不被拔出来的话,这把剑挂在那儿就没什么意义了。同样,在一个以后人物为主体表现对象的纪录片中,如果没有人物的一些语言(即使聋哑人也应有哑语和哑语的翻译),那是很单薄的。语言是人物内心世界的直接披露,比任何肢体动作都更有直观的表现力。我们习惯地把纪录片中人物的语言部分称为“访谈环节”。访谈访谈,有访才有谈。但也不是有访有谈即可,要访得到点,谈得到位,访谈要为表现和深化主题服务才行。《提纲》中预设了14个访题,不长,不妨照单全录于下:“1,你有多少田?2,其他的田呢?荒掉了多少?3,为什么不搬下山去?4,哪个孩子对你更孝?5,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6,生产队好还是现在好?7,最高兴的事?8,一个
人住山上怕不怕?9到山下住好不好?10,你想活到多少岁?1 1,走不动的时候怎么办?12最远去过哪里?13,荒田里种什么最好,茶?树?14,来看你的干部多不多?”
从《一个人的村庄》全片来看,这些话题被分散在从头到尾整个片子的各个章节当中,有些是直接回答的同期声,有些用画面和解说代答了。但从以上14个话题中,我们可以得到这样几点启发:
1,问句要尽可能简短,直截了当。我们许多记者在设计话题时,爱用复式结构的长句子。或一句话里藏着两三个问号,其结果是问起来结巴拗口,回答的人听了前头忘了后面,结果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尤其是设计采访题目时要分析对象的身份,如职业、文化程度、口才、答题环境等,要量体裁衣,看菜下饭,不能自以为是,对牛弹琴。
2,问题要好答,好答到被提问者不假思索即可作答的程度。像《提纲》中“你有多少田?”、“走不动的时候怎么办?”都是直指实际存在和直指内心活动的,不管被问对象是谁。都能立即回答的。这种提问方式看似简单,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精心设计好的,既可让对方迅速打开话匣子(万事开头难),又可促使他尽快敞开心扉,展示内心世界,这比动不动就问“你有什么想法?”要高明和有效得多。
3,要为主题服务。因为篇名是《一个人的村庄》,所以 《提纲》中就有了诸如“田荒掉了多少?”“一个人住山上怕不怕?”“来看你的干部多不多?”这种直接展示和深化主题的问话。采访人物就怕漫无边际地和对方神聊。万一碰上饶舌的又夸夸其谈,而出于礼貌或怕破坏情绪又不好打断,结果回来剪辑录音时大费周章。把问题框死,直奔主题,简单明了,其实是一件利人利已的好事!
在《提纲》中还有关于“应录的几组音响”和“拍摄应带物品”等等纲条,笔者觉得也给人极大启发。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没有周密的思考,(包括带几把手电,带几个多少瓦的辅助光源和几天量的食品等等)则事到临头时往往因一个细节出错乱了阵脚。据说《一个人的村庄》摄制组在深山老林里整整呆了一个星期,直到弹尽粮绝――磁带用完了,方便面吃完了,蚊香也点净了――才依依不舍带着遗憾下山了。这种敬业精神也让笔者十分钦佩。
宁德电视台的《一个人的村庄》当然远不是尽善尽美,但省内的各路专家评委在指出不足的同时依然一致通过给予“长纪录片一等奖”,这是一种肯定,一种鼓励,也是一种启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宁德台拍摄纪录片这种“不打无准备之战”的创作方法值得总结和推广。地市级电视台面对纪录片题材时,如何精心挑选。精心组织,精心策划,精心准备,拍摄好纪录片,丰富我们的荧屏,锻炼我们的队伍,这应该是一个比较迫切和永久的题目。
(作者单位:龙岩市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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