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生命需要正向精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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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启程
社会转型正在行进之中,成年人在内心失据与行为失范的矛盾中挣扎拔河,这也无可厚非。但要明白这才是少年无法顺利完成青春期蜕变的真实原因。
少年心事,本就是透着几分迷离与懵懂,刚刚告别单纯与依赖的童年,看着未来朝向18岁的成人礼的那段路,他与她,并不知道该怎样走才好。爸爸妈妈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或者爸爸妈妈有些至今也没达到精神成年。烦躁失望的父母们,给孩子贴上一个又一个晦气的标签:“网瘾”、“早恋”、“厌学”、“叛逆”、“自闭”……然后再把他们送到自称可以为问题少年进行所谓“行为矫正”的机构那里,期待那些标签再被用某种手法一一摘掉。这一点都不可笑,这让人感到恐怖。据《新华每日电讯》、《东方早报》、《广州日报》等媒体报道,浙江省浦江县的“浙江少年行为矫正训练教育接待中心”,被有关部门授予“浙江省最具品牌影响力教育培训机构”称号,被一些家长视为“问题少年”的引路人,却因男生女生纷纷逃跑并向警方报案而暴露在阳光下。2月16日,该机构负责人滕向阳已因涉嫌性侵犯女生和体罚虐待而被警方刑事拘留。滕向阳夫妇都有前科,滕本人曾因在华东武校斗殴而坐牢,那些花费巨资把孩子送来接受“暴力惩罚教育”的父母们,都曾以为花点儿钱就能让别人替自己承担父母的角色,在愤怒悲痛之余,是否对自己的疏失有所反省呢?
“特训”机构一窝蜂占据教育培训市场,背后是整个社会焦虑不安的情绪暗涌。少年矫正中心、少年特训中心、少年行走中心……虽名称多变,暴力教育的性质却大体相似,送去狠狠修理一番,让他们还给父母一个低眉顺眼的乖乖女、乖乖男,让那些曾经桀骜、抗拒和质疑的气息过滤到家庭秩序的防护网之外。但是往往事与愿违,仅2009年,湖北宜昌14岁的少年姚健接受训练仅48小时就浑身是伤而死,在姚健死前3天,16岁少年邓森山在南宁一家特训营被殴打致死。也有孩子不堪“特训”教官毒打自杀的消息陆续见诸报端……春天的心是柔软的,他或她,年轻懵懂得像镜子一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映照着周围种种或明或暗的躁动与纠结。社会转型正在缓慢行进之中,成年人在内心失据与行为失范的矛盾中挣扎拔河,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你要明白这才是少年无法顺利完成青春期蜕变的真实原因。孩子倘若不尽如人意,身为父母的你我就是原因。为那些青春柔软脆弱的心,父母们有意无意中与涉嫌严重犯罪的滕向阳们合谋,人为制造了一场龌龊而又残酷的戕害。滕向阳已在铁窗内等待审判,其他相似机构的恶行可能也会在舆论的鞭挞之下有所收敛。整个社会需要从这一事件中反思的却是一个更沉重的宏大话题:我们这些成年人愧对少年一代,对他们充满困惑的身心成长,我们可以给出怎样切实有效的正向辅导与精神支持?
先说说学校吧。在充满竞争压力与未来焦虑的应试教育体制之下,学校一般只负责教学任务的完成与教学秩序的维持。在孔子的时代,年轻人在学习“六艺”,驾车射箭、弹琴舞剑,就像写字演算一样,都是艺术。离开家的年轻人,在春天歌唱舞蹈,围坐在导师身边,聆听教诲,畅想人生。今天这些曾在课堂上痛苦地开小差的孩子们,也被迫离开家,却只能在一个凶恶、狂躁而又自恋的前罪犯身边,饱受虐待,幻想逃亡。熊丙奇教授认为:“如果家长身边就有政府设立的治疗网瘾的学校,以及公益机构帮助有网瘾孩子的家庭,家长们还会病急乱投医,在面对孩子的问题时感到孤立无援吗?另外,我国目前的所有学校,不管教育对象如何,都采取一样的管理方式。这是违背教育规律的。”岂不知,如果真的能够达到因材施教的生动与多元,教育者自己必须首先心灵解放,内在生命得到充分的发展,教育节奏必须回到古典的从容与缓慢,分分秒秒充溢足够的耐心。只要应试教育的指挥棒依然高悬头顶,教育者终日“不待扬鞭自奋蹄”的紧张,自我逼迫的同时也催迫着掌心里那些循环推磨的少男少女,哪里可能生动,又怎么能够从容?青春岁月天然崇尚自由、渴慕丰富,无法忍受无休止的逼迫,这正是人性敏感的自我保护,“网瘾”、“早恋”、“厌学”、“叛逆”、“自闭”等标签的背后是对狭隘势利的实用主义训诫的反抗,对有意义、有深度的教育生活的寻求。学校不想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少男少女的烦恼。诗人王小妮在《孩子们》里说:“许多细小的事情,就在他们的眼皮下面发生。他们懵然不知。而且,那些小事情,也确实和学校日益注重强调的整体教学质量、声誉形象、升学率之类,完全无关。因为无关就变得似乎不重要。就在这无数的隙缝之中,不断有幼稚天真、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灭掉。”今天,要滕向阳们办的学校没有市场,就得有不止一所像孔子尼山讲坛那样的学校,供那些灵魂无处安放的少年去选择。熊丙奇教授所谓“一样的管理方式”,背后是一样的主导思想,一样的制度安排,这才是最违背教育规律的。
再说说家庭。父母急匆匆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却尚未懂得为人父母的真实意义和具体承担。印度圣者克里希那穆提说过:“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完整的男男女女,使他们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因为唯有在这样的人之中才有持久的和平。”父母心中有恐惧,就会把这份恐惧传递给孩子。家庭教育的恐惧氛围,父母对孩子过高的、不切实际的期望,都是来自父母自身因恐惧而内心分裂冲突的生命状态。“修己以安人”,这是原始儒学的基本命题,老老实实修养自我,也是父母拯救家庭、疗愈儿女的唯一法门。从容的、耐心的陪伴,和少年一起成长,而不是盲目宣泄愤怒、施加压力,是所有真正有智慧的父母的共同经验。王小妮在《在孩子面前我只是妈妈》中说:“从最简单的《看图识字》,到《蜡笔小新》《老夫子》,我们都是一起读,读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翻开他的任何一本书,我们都能回忆起,曾经的经历或者随后发生的故事。作为成年人和妈妈,我在和他看同一本书的时候,我们之间发生的对话才是真正的潜移默化,真正的润物无声,比讲多少空洞吓人的大道理都有用。那才是真正的教育。”
滕向阳在博客里很得意地披露自己的矫正思想:“如果可能,建议那些六亲不认又拒绝沟通的人进一次监狱。”接下来又话锋一转:“成人也通用,国家都这样干,当然我们不是监狱,我们叫行走砺志教育,有点像养蜜蜂。”他甚至放下这样的大言:“是身上长刺还是头上长角,该动什么手术,我来搞定!为了你们苦心经营的这个家庭的延续,为了你们不再为逆子伤心流泪,把他交给我!逆子如果执迷不悟,想继续在一条道上走到黑,我有偏方治他的坏!如果逆子在我的手上出问题,顶替坐牢,我去!”他的曲折的人生经历,让他从此迷信暴力,迷信摧残的力量。柔嫩的枝丫,在暴风骤雨中折断,人生基本的自信与希望,也可能永久地死去。滕向阳没有那种获得爱与支持的正向经验,很多父母们也没有过,自己没有的经验,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甚至不相信它是美好的,有意义的。所以他们就以一种反人性的方式把少男少女辗转交托,送给内心黑暗的魔鬼。
青春的这场蜕变,就像种子破壳而出的过程,孔夫子说:“克己复礼曰仁,为仁由己。”种子生长的力量,要依赖内心的唤醒。“克己”不是克制自己而是发扬自己的潜能,这就是和束缚生命的种种外壳相抗衡的本能,最珍贵的自发性。生命要独立,要展开,要探索出路,要向上生长。师长们对这种绽放力量的一再无情打击,才让他或她深怀挫败感,沉溺或逃避。教育的过程是否能够全心全意去支持这个生命自发的过程呢?
编辑:董晓菊 dxj502@163.com
勇气的方向
勇气给人以力量感。人们通常愿意跟从有勇气的人,因为他们坚定、明确、不容置疑,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但有时人们会忽略掉一个问题:没有方向或方向错误的勇气往往只能通向迷途。如果把人生比做一辆高速行驶的机车,勇气至多是发动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好的操舵手时时把握着方向盘,越足的动力就会越早地进入险区。
孔子说:“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论语・宪问》),无仁之勇不是真正的勇,还有可能变成一种恶。“勇而无礼则乱”(《论语・泰伯》)。“仁”与“礼”就是人生中限制与引导勇气的方向性要素。孔子的人生之道最看重一个“仁”字,勇气只是一个人的能力,“仁”才真正是人本性的内核。
因此,孔子评价人的眼光与我们俗众不尽相同。在他看来,一个依照仁爱本心做事的人,虽然表面看文文弱弱,彬彬有礼,其实却可能比力大如牛、声粗气壮的莽夫更有勇气。因为“纯善”是不依靠外在的物质与名誉的一种力量,无所待因而无所惧,这种力量的强大是表面的力气不可比拟的。
孔子还说:“知耻近乎勇”。也就是说,人首先得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然后敢于去检索自己的不足,这样才算上“勇”。看来,真正的勇者在敢于伸张正义的同时,更要有一种向内的方向。修正自己,需要更大的勇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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