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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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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别动,动了对你没有好处,在这里我已对付过无数个像你这样的人。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怎么了,不敢正视我?不要总是盯着水泥地面,在它这里你寻找不到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你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外边的天气情况,告诉你,就在半个时辰前下起了雪。下雪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可惜它姗姗来迟,老天不帮你我也没有办法。
  在杀人现场我待了有三个小时,太惨了,那老头被捅了十几刀后,还被铁丝紧紧地勒住了脖子,就是生命力再强的人也难以活下来。满地流淌的血,尽管在寒冷中已经凝固,但我还是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看得出,死者完全明白自己在残忍的对手面前不可能有生的希望,但他在临死前依旧拼命地奋力地挣扎,祈望在被推向死地的路上有奇迹发生。一个没有任何防范的弱老头,在一个有充分准备的凶手面前,想扭转局势这怎么可能呢?于是,唯一的结局只能绝望地死去,于是,不甘心这样结局的死者至死没有闭上眼睛。那双眼睛虽然早已没有了活力,但我见到他时依旧能感到不安和恐慌,并且能感知死者在生命行将结束时的无奈和苦痛。也许是我为这样的情景感到惊异,也许是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暖意,我这个见过许多凶杀现场的人的心底里也有了冷的感觉。当然,更令我震惊的是在楼上见到了那个才二十刚出头的女孩,她一丝不挂地倒卧在楼梯口,身上同样挨了十多刀,铁丝同样缠住了她的脖子,同样那凝固了的血和飘散在空气里的腥味使我呼吸困难。当凶手潜入并对老头下手时,那女孩已在床上安睡,是楼下的响动或者是老头挣扎时的呼唤惊醒了她。这女孩从梦境里醒来后,并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当她小心翼翼地走向楼梯口时,恰好撞上上楼来的凶手,接着这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同样,这个死去的漂亮女孩也没有最后闭上眼睛,双眼微睁着,已经凝滞的神色定格在就要死去的刹那间,仿佛在问:“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那女孩白玉般的身躯此时仍深深地印记在我的脑海里,她就似雕塑大师精雕细刻的艺术品,本来会给人带来许许多多美好的遐想,可顷刻间被凶手无耻可恶的行为砸得粉碎。就这样,这两个无辜的性命在同一个晚上在这个世间殒灭了,要不是那个早上送鲜奶的人无意间走进了那孤独而平时很少有人进入的楼房,兴许还要过很长的时间这起骇人听闻的惨案才会被发现。
  这个四十多岁的送奶工是个外来打工的,长得高大魁梧,特别是满脸的横肉和那双时时透出冷光的眼睛给人以凶悍的感觉,他理所当然成了首先怀疑的对象。怀疑送奶工的理由很简单,他每天都要在规定的时间里去那幢孤独的楼房,他可以是为了钱为了淫欲或者是为了某种难以说得清楚的缘由,而顿生杀人之念。为此,这个外表挺有男人样的男人被我们盘问了很久,他准确地回答了几乎所有的问题,唯独凶案发生当晚的去向不肯吐露,也就是说他仍然有作案的时间。于是这个送奶工暂时被限制了自由,但他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后大声说:“我没有杀人,杀人的人不是我。”过后,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哭得很伤心。他确实是没有杀人,凶杀案发生的当夜他与自己的老乡在租居的屋里喝了半斤白酒,由于酒精的作用这个已经几个月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忽然间有了想要女人的欲望。当这欲望变得难以抑制后,他去了不常去但熟悉的发廊,在这发廊里与一个卖身的女老乡鬼混到了天亮。此事对这个送奶工来说绝对难以启齿,他担心传出去会被人耻笑,更忧虑没脸回到乡间去见自己的女人,这就是他不愿说出发案当晚去向的原由。不过,他还是说了,我们也查了,最后证实他没有说谎。于是,送奶工重又恢复了自由,临走时情绪低沉地说:“这送奶工做不得,我发誓再也不做了。”他做不做送奶工或者是去做其他的什么事,对侦破这起凶杀案已起不到作用了,不过与他睡过觉而靠卖身过日子的那个女老乡却使这起凶杀案有了新的发现。这女人叫金翠萍,她三十四五岁,体态丰满,肤色白皙,很有几分姿色,常年都在发廊里卖身,所接触的人很复杂。我见到金翠萍时,她还以为我是嫖客,嬉笑打闹什么都能做出来,当明白了我的身份后,又变得油滑难缠了。可金翠萍毕竟害怕我这样的人,在我的追问下,她不但承认了与送奶工之间的龌龊事,还与我说到了“小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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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说到“小梨子”你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苍白,还有你一直紧握着椅子扶把的手为何要颤抖?我知道你在用你的毅力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心绪,但你的反常表现已经难以掩饰。
  “小梨子”是个标致迷人的姑娘,不但性格内向而且还非常倔强,正是她的内向和倔强,在没考上大学后觉得脸面丢尽,就悄然离开父母来到了我们这个城市。如果来到我们这里后,她能找到个安稳的工作,再假如她不去发廊求生,最后她没有碰上金翠萍的话,她兴许不会有悲惨的结局,但这些偏偏全缠上了她。金翠萍是为了钱用自己的色相卖身,而她是为了发泄内心里的郁闷而寻求刺激,结果两人都不顾廉耻走上了同条道。不久,金翠萍与“小梨子”同时认识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噢,就是那个叫张祖德的被害老头。张祖德已是近七十岁的人,但仍然经营着几家原本效益相当不错的公司,他精力旺盛而且由于丧妻较早对女人依旧有着爱好,为此会时不时地去发廊猎取对象。张祖德遇见金翠萍和“小梨子”后,首先是对金翠萍有了兴趣,依照金翠萍的说法是她的体态更性感。张祖德与金翠萍床上的事有过好多次,但从不去张祖德的家里,而是在酒店里开个豪华房间慢慢品酒聊天,有了温暖的氛围后才洗澡上床。上床后,张祖德不急于肉体接触,用各种动作抚摸金翠萍裸体的敏感部位,直到床上的金翠萍有了难耐和急切的欲望后,他才会使劲地折腾她到筋疲力尽。金翠萍说,每次与张祖德那样不但能得到钱,并且对女人来说绝对是种享受。但这样的享受没有过多长的时间就远离了金翠萍,原因是有次张祖德需要金翠萍满足欲望时,而她却在接待其他的男人,于是张祖德瞄上了“小梨子”。虽然“小梨子”没有金翠萍的性感和狂野,但她的娇嫩和乖巧使张祖德对另一种女人有了全新的体验,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体验张祖德让“小梨子”进了自己的楼房。“小梨子”究竟去过那楼房有几次,什么时候去,她从没有告诉过别的人。与“小梨子”最近的金翠萍也仅仅清楚她与张祖德有床上关系,其他的也不会多问,都是靠肉体赚钱,问得再多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小梨子”每次从张祖德那边回来都要与金翠萍打个照面,那意思是说她混了一夜没事挺好。时间一长,这成了习惯,所以当“小梨子”最后一次去张祖德处没见到她露面后,金翠萍曾有过疑虑。当然,这只是金翠萍自己所说,此时她是否清楚“小梨子”与张祖德已同时被人谋害不得而知。不过,要不是那个送奶工与金翠萍那夜有过苟且,我也不会去找金翠萍,没有金翠萍也不会很快知道那个死在楼上的姑娘就是“小梨子”。
  “小梨子”的真名叫李玉亭,这是在她住处找到身份证后才清楚的。李玉亭起初在发廊里住过一阵子,后来手头宽裕了就在市区租了间单身房,房内条件相当不错。就在这间单身房里,我见到了李玉亭许多照片,从这些照片上看得出她尽管出入于阴暗的环境,但仍然是个对生活满怀希望的孩子。在李玉亭留下的本子上,我见到过这样一段话:“……如果不想在这样的生活里死去,就得脱离这样的生活与他同在,我真的不愿死,可我暂时还不能脱离这样的生活,我该怎么办?”写这段话时,李玉亭的心里应该是极度矛盾,甚至隐含着某些痛苦。为何要这样?显然是为了那个“他”,那么这个“他”是谁呢?翻遍了李玉亭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没有能找到答案,但可以肯定这个“他”与她有密切的关联。为此,是否可以这样推测:李玉亭在无意间认识了“他”并使她春心萌动,而这个“他”也喜爱李玉亭,不过在喜爱中察觉了李玉亭的劣迹,在随后跟踪时真的发现了李玉亭与张祖德的不正常关系,接着这个“他”就有了杀人之心……当然这仅仅是推测,可以说任何案件的侦破都离不开这个过程,重要的是要有充分的证据来证实这样的推测是否准确。于是,这起凶杀案的调查就围绕这个“他”展开了,因为当时这是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出乎意料的是,花费了许多时间后仍然是一无所获,这个“他”就像“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其实,越是这样就越觉得这条线索不能放弃,但由于没有更多的发现只能将其暂时搁下,把侦破此案的注意力放在了与张祖德所接触的人员身上。张祖德起初做生意时与其来往的人很多,可当财富丰厚后就慢慢地无人再与他亲近了,有人说他小气还有人说他绝情,这其间的原由难以揣摩,但很少有人踏进他家的门槛这是事实。从发案现场分析,在那个时间里能让张祖德放心开门的应是平时与他接触多并熟悉的人,而张祖德唯一的一个女儿在国外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张祖德也没有另外的亲人,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这些年能定时进入张祖德楼房的共有三个人,一个是那个送奶工,一个是帮助搞卫生的女清洁工,再一个就是运花木上门的人。送奶工的事我刚才说过完全可以排除在外,那个女清洁工在凶案发生前已在医院病故,那么能让张祖德放心地打开家门的也就是运花木上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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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运花木上门的人,我还真不能明白,说到你,你反而倒变得镇定了,先前慌乱紧张的神色消失了,可你为什么还是不敢正视我呢?告诉你,我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你的脸庞,你尽管表现出了镇定自如,但你的眉间难以舒展,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这只有心事很重的人才会这样。我这里有你的材料,你刚满五十六岁,曾下乡当过知青,也就是那时结识了现在的妻子,并有了一个长相很不错的儿子。你当知青时能吃苦耐劳,回城做工人后表现也很好,但随着你所在的工厂的倒闭运程始终不顺。为了养家糊口,你摆过摊踩过三轮车,甚至低三下四地求别人给活干,最难的时候你与妻子轮流到医院卖过血。作为男人你活得确实非常的不容易,要不是后来你妻子遇见了张祖德,要不是张祖德帮你办起了那个花木场,也许生活的重压依旧使你透不过气来。当然,你是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感谢你妻子和张祖德的,因为你怀疑张祖德勾引了你的妻子,由于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你一直无法发泄,而且不得已接下了花木场里的活。我清楚你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陷入绝境的人又急于想挣脱绝境,许多时候就难以顾上做人的尊严了。你妻子虽然比你只小了两岁,但看上去要比你年轻得多,尽管她没有能力像那些有钱的贵妇打扮自己,但朴实的穿着依然使人感到她风韵犹存,所以像她这样的女人能引起张祖德的注意也在情理之中。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证明你妻子与张祖德真的有那种关系,而是要你关心自己的女人。是的,你不论在何种时刻或者在何种场合更多的是自责自己,对妻子也从来没有挥动过拳头,最多也只是用沉默来显示自己的不满和厌恶,而这样的不满和厌恶从不表露在你的脸上。你把自己所有该外露的全都掩藏了起来,别人,当然还有你的妻子,不可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或者要做什么。要不是张祖德和李玉亭被害案的发生,我不会对你作深入的了解,对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任何的兴趣。我佩服你的镇定和胆量,在案件发生后的第二天早上警察已经把现场封锁,你竟然还敢嚷着要进张祖德的楼房。我问你为什么,你先是沉默,后来回答我说:“原来定好的,今天该来楼房里调换花木。”此时,你必定进不了楼房,于是你望着阴沉灰暗的天空,喃喃地说:“这个天本来昨晚就该下雪的,怎么就没有下呢?”这话似乎是说给边上的人听的,也仿佛在问你自己,但我不明白下雪与你来楼里调换花木有什么关系,难道在这之前你与张祖德有过约定?
  没错,气象预报是说凶案发生的当夜有雪,但气象万变捉摸不定,你想见的雪并没有飘然而落。你如此关心凶案当晚的气象不能说不正常,因为花木场里有些名贵的花木畏寒,而真正使我开始怀疑你的是什么吗?就是你说的那句――“原来定好的,今天该来楼房里调换花木。”张祖德对送奶工和清洁工和你上门的时间都清楚地记在日志本上,依据日志本上记载的时间,你去他楼房里调换花木的时间应是凶案发生前的当天下午,而不是凶案发生后的第二天上午。这件事上,你对我说了谎,说谎的目的无非是想掩盖什么。当然仅仅凭这点,还不能把你与这起凶杀大案联系起来。我在张祖德的楼房里仔细地搜寻过,没有在现场看见有凶手的东西,甚至是作案工具,只是在张祖德尸体旁的那张沙发下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纽扣。那纽扣是黑颜色的,依照它的大小应该是件普通棉衣上脱落的,上面有多条陈旧的细小划痕。我翻看过张祖德所有穿过的衣服,没有见到这样的纽扣,也没有见到有哪件衣服上少了纽扣,也就是说这颗纽扣是从另一个人身上脱落下来的,而这个人可能就是凶手。在对那个送奶工的怀疑排除后,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你。你还记得我第二次与你见面时的情景吗?你站在自己狭小而又阴暗的屋子里,满脸憔悴,手不停地抓着头皮,眼睛里透着看似痛苦实际上是麻木的神色。不过,对我的到来你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似乎早已料到我会上你的门来,也就是说你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当然有点你是绝没有想到的,我第一眼就落在你穿的大衣上,虽然你的大衣上没少一颗纽扣,但我马上肯定脱落在张祖德家的那颗纽扣就是你的,而且断定你是全色盲。在全色盲人的眼里是一片灰暗,仅有明暗之分,无颜色之分,所以在你发现自己的大衣少了一颗纽扣后,就急于想把它补上,结果你把一颗红颜色纽扣缝在了大衣上。这就是破绽,也正是这破绽成了我怀疑你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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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急着向我解释,你的神色告诉我,我怀疑你的理由没有错。你要清楚,像我这样的人,在案件没侦破之前,总会用不信任的目光看待与案件有关的人和事。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抬起头,别耷拉着,也别怕我的眼光,只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就说明你与此案无关。怎么了,我这样一说,你反而把头垂得更低了?看来我怀疑的理由是成立的,你与张祖德和李玉亭的被害难脱干系,至于你为何要制造这起杀人大案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尽管你现在还不愿开口,可我还是要作出这样推断――当你猜测自己的妻子与张祖德似乎有不正常的关系后,心里就一直矛盾着,一面想尽快掌握这方面的证据,另一面又担心这样的猜测会成为事实,因为真的如此就意味着你这个家庭的崩溃。由于你不想让这个家庭崩溃,也由于你对妻子仍然心存爱意,只好把自己的猜测深深地隐藏在了心里。可越是这样,你心里头的猜疑越强烈,有时甚至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这样的折磨对你来说绝对是痛苦的。其实,此时你只要与妻子长谈一次,或者哪怕向妻子稍稍透露一点你苦痛的缘由,也就会明白事实的真相。但可惜的是你没有这样做,依然默默地做你的事,默默地在妻子面前把苦痛压抑着。但这样的压抑是不可能长久的,为了解除自己心头的苦痛,你下了决心要让张祖德离开这个世界。于是,你开始注意张祖德的习惯和行踪,当你觉得有把握后趁黑夜去了张祖德的楼房。张祖德在夜晚是不接待来人的,由于是你他还是打开了门,并且让你进了楼房里。你是有备而来,张祖德没有丝毫警觉,只是在你追问他与你妻子关系时他才恍悟过来。不过张祖德的恍悟已经迟了,你迅速地将他推倒在沙发上,用事先带来的刀凶猛而有力地刺进了张祖德的胸口。张祖德没有马上死去,在沙发上挣扎着喊叫着,情急之下你又向他的颈部连刺了两刀,而后站在沙发前看着他死去。也就在此时,你忽然间听到楼上有轻微的响动,于是你拿着刀向楼梯走去。在楼梯口你恰好与李玉亭相遇,相遇的当初你并没有杀她之念,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考虑。或许在这之前你见过李玉亭或许从不认识,当你见她在寒冷中颤抖时,忽然明白此刻这姑娘的存在绝对是个威胁,于是你又一次举起刀朝她最致命的心脏刺去。只是片刻的时间,又一个生命倒在了你的脚下。过后,你把整个楼房巡视了一遍,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关了所有的灯悄然离去。离开张祖德楼房后,你将沾染血迹的刀丢进路旁的垃圾桶,而后回到了家。不过,你是个十分心细的人,见妻子不在屋里就把外穿的棉衣脱了下来,你本想看看棉衣上是否留有血迹,结果血迹没有倒是发现少了一颗纽扣,为此你找了颗相似的纽扣缝在了棉衣上,而正是这颗至关重要的纽扣印证了你与这起凶杀有关――这就是我的推断,当然这仅仅是推断,而不是最后的结论。
  我为何要说这是推断而不是结论呢?因为我在讲述作案过程时,你的神情无意中变得轻松自如了,似乎积压在你内心里的所有愁绪顷刻间得到了释放,这就是说你想要的就是我所推断的结果。既然是这样,我不得不有了新的怀疑,你要这样的结果的目的是什么?要确定你就是该案的凶手仅凭一颗纽扣是不够的,纽扣脱落在张祖德的楼房里只能说你曾经去过那里,而不能说你就是凶手,因为这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其实,我在张祖德的楼房里除发现了你棉衣上的纽扣外还找到两样东西,一样是纯度很低的黄金戒指,另一样是录音笔。先说那只戒指,它做工粗糙,显然是路边小店加工而成。从戒指的外形看应是女人所戴,既然是女人之物,它就不是张祖德家原有。这不是说张祖德女人原先不戴首饰,而是不会戴这种含金量低而且做工很一般的戒指,更何况张祖德早已把自己女人遗留下来的所有首饰委托给银行保管。那么这戒指是不是李玉亭的呢?我向金翠萍和发廊里的其他人核实过,李玉亭只戴项链从不戴戒指,这戒指也不是李玉亭丢失或遗忘的,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再说那支录音笔,这录音笔是个时髦的东西,警察办案时用得上,学生上课时也需要用,但它出现在张祖德楼房里就有些奇怪了。可以这么说,像张祖德这样年纪的人不但不知道录音笔为何物,更不会使用它了。不过,这只是我的估计,凭估计判断一件事是容易出错的。但我为何还是认为这录音笔是外来物呢?因为录音笔里记录的内容全是酒吧里的声音,还伴有一个男人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当然这说话的人不是张祖德。我是在张祖德床上的枕头底下发现录音笔的,而最后在这床上睡过的是李玉亭,依照这样推算这录音笔应该是李玉亭带进来的。暂且不说李玉亭本来就不曾有过录音笔,就是有,她把它放在枕头底下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录下她与张祖德在床上发生关系时的声音,而后再以这录下的声音去敲诈张祖德?这用得着吗?他们之间原本就是明码标价,而且张祖德在这种事上从不吝啬。那么是李玉亭在玩刺激,想录下不堪入耳的性交声,去挑逗别的男人?一个靠出卖肉体赚钱的女人,不会有这样的兴趣,当进入肉体交易后她盼望的是这种过程结束得越快越好。这就是说,是另一个人将录音笔带进了张祖德楼房内,而李玉亭并不知情。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此人的用意是什么,但和那个丢失了金戒指的人一样,这人与张祖德或者面熟或者有过交情。尽管还不能肯定,我所说的金戒指和录音笔必然与凶杀案有关,但至少是给该案提供了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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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抽烟吗?我这里有烟,来一支吧。为何不作声?是拒绝吗?我知道你烟瘾很重,每天两包香烟还不够,看你的手指已经被香烟熏得焦黄了。我佩服你的克制力,从时间上算你进到这里已有五六个小时了,竟然没有向我要过一支烟。这样做不难受吗?你肯定难受,但再难受也得忍着,因为你来这里之前心理上作了充分准备。其实用不着这样,实话实说吧,现在我有兴趣的不是你,而是那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金戒指,于是我自然就想到了你妻子。不瞒你,在与你见面前我在另一间审讯室里,也像此时此刻我们之间一样,询问过她。你妻子显得平静淡定,尽管也会有些紧张,但她把自己的心绪控制得很好。我了解过,你们结婚十周年那天你在街边的打金店里,用不到三百元的钱给她定制了只金戒指,她非常珍惜戴到手上后就没有脱下过。可当她坐到我的面前时,你妻子手上已经不见了戒指,所以我的问话就从这只戒指开始。我刚起了个头,你妻子似乎早有准备,连续不停地说了许多,内容全是你如何如何地好。我可没有时间听她歌颂你,直截了当追问起金戒指的事。这时,你妻子的目光闪电似的朝我扫视了一下,接着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中她的脸色变得冰冷冰冷。你妻子神情上的变化,让人感到突然和诧异,尽管我揣摩不了她此时的心情,但我不能不怀疑起你的妻子――你妻子与张祖德的相遇是偶然的,也正是这偶然的相遇使你妻子不经意地上了张祖德的圈套。一个是玩弄女人的老手且欲火正旺,一个是丰韵犹在的女子且生活拮据,正是两者之间的这种差异,使张祖德有了对你妻子下手的机会。于是,在张祖德一次次的纠缠下,你妻子终于守不住最后的底线任其摆布了。当然,张祖德也是个性情中人,他帮助了你妻子也帮助了你这个家。据我了解,这几年那个花木场使你们这个家摆脱了贫困,也有了不少的积蓄。但虽然富裕了,可由于你的猜疑和情绪上的不断低落,使你的妻子有了深深的负罪感。为此,你的妻子下决心要断绝与张祖德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但已经上了别人的船再想下船是不可能的,除非张祖德自愿放弃。但偏偏张祖德不愿这样做,在万般无奈之下,你妻子只有铤而走险杀了张祖德。这种选择对你妻子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作为她内心很想相安无事,可在你的无形压力的折磨下,她只能走向极端。如果说此时你妻子在杀害张祖德的事上还有犹豫的话,那么在那个晚上当她无意闯进楼房,见到比她年轻许多的李玉亭后,你妻子对张祖德所有善良好意的感觉瞬间消失了,随之出现在你妻子脑海里的是愤怒。当这愤怒达到难以抑制的地步后,你妻子先杀了张祖德,后又毁了李玉亭的生命,并在这过程中她手上的戒指无意间落在了张祖德的楼房里――我本不该把曾经对你妻子怀疑的理由说给你听,但要把该案最终的事实搞清楚,不能不对遗落在张祖德楼房里的戒指产生兴趣,为此也就不得不把你妻子牵连进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你妻子是谋害张祖德和李玉亭的凶手吗?尽管那只金戒指确实是你妻子的,但答案是否定的,理由有三:一是张祖德从不把女人带入自己的住处――当然李玉亭是例外,也就是说你妻子直到现在不知道张祖德的确切住处,除非你告诉她;二是如果确是你告诉了张祖德住处,并且目的就是为了杀害张祖德,那么当时在楼房里除了你妻子还应该有你,但发案现场留有的痕迹只是一个人的;三是凶案发生的当晚你岳母突然发病,你妻子在医院里没有离开过,一直陪伴到天亮,这证明你妻子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至于你妻子手上的戒指怎么会出现在张祖德楼房里,我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你妻子不说也只有张祖德知道了,可他已经死了。既然你妻子没有作案,那么那个谋杀者是谁呢?是你吗?虽然前面我对你的可能性作了推断,这只能说明你具有作案动机,至于是不是凶手仅凭那颗脱落在现场的纽扣是不能下结论的,因为你还缺乏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首先你要认识李玉亭并且关系要相当亲密,然后才有可能利用这种关系趁机将录音笔放到那张床的枕头底下;其次,你要懂得录音笔为何物,或者说录音笔能起什么作用。我不是小瞧你,你连录音笔的功能也不懂,至少你对录音笔是陌生的,不是这样的话,你何必带着这东西去杀人呢?这正好从另一面证明这录音笔与你无关,况且这种型号的录音笔在我们这个城市里根本就没有卖,你总不会专门到另外的城市买回录音笔后再去杀人吧。假设这起凶案是你所为,你不会这样做,也用不着这样做,因为录音笔与你杀人无内在的联系。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不认识李玉亭,就算你与她熟悉也不可能有亲密的关系,原因是你没有任何值得她看中的地方,既然如此你就没有必要冒险用录音笔去探听另外的隐私。为此,我断定你不是杀害张祖德和李玉亭的凶手,你大衣上的那颗纽扣是无意落在那个地方的,只是你缝上那颗纽扣的时间刚好与案发的时间相吻合罢了。但令我迷惑不解的是,你与你的妻子在得知凶杀案发生后显得非常的敏感,对这样的案件别人躲避都来不及,而你们却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这在一个警察的眼里是很不正常的。人不是你们杀的何必呢?是不是想掩盖别人还不知的事情呢?对此,我怀疑过对你夫妻两人的判断,以为自己漏了还没能掌握的细节从而使思路发生了错误。在对所有的材料重新分析后,特别是再次复核了杀人现场后,我的脑海里豁然明亮了起来,一个本应该怀疑而被我疏忽了的对象映入了眼帘,这个人就是你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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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坐稳了,别站起来,那样对你没有好处。看神情你开始恨我了,而且是恨之入骨,巴不得瞬间就将我生吞活剥了。我与你面对面地坐了这么长时间,想看到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有虚伪没有掩饰,外露的情感尽管显得有些粗俗和令人讨厌,但完完全全是真实的。为何说到你儿子你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呢?是触到了痛处还是果真你儿子与凶杀案难脱干系?我知道,你与妻子很迟才有了这个儿子,而且你妻子在医院生这个孩子时差点送了性命,为此你们格外地疼爱他,就是自己活得再苦也不让孩子有丝毫的不快。说实在的,这样的父母之心只要是做父母的都能理解,更何况又是一个好孩子。你儿子从小学到高中读书是很不错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孩子参加高考没考好。你与妻子没有责怪孩子,而是让他参加高复班准备第二年再考。按理你们这样的考虑没有错,可是你的儿子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并且产生了很强的自卑感。正是这自卑感,使得你儿子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没能在高复班里好好复读,结果可想而知。从没对儿子动过手的你,终于忍耐不住,在得知他无望上大学的那个晚上向他挥起了拳头,结果伤及了孩子的大脑。我理解你做父亲的苦衷,你自己由于那个年代的局限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你和妻子不顾艰辛和困苦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当这样的希望成为泡影后随之而来的打击必定是难以承受的。但这毕竟是你的孩子呀,正是由于你出手太狠,他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孩子的伤是痊愈了,但他对你和这家变得冷漠了。尽管你后悔莫及,也曾责怪过自己,但孩子的心是挽回不了了。为此,你妻子与你大吵过多次,可除了增添怨恨和各自多了些眼泪,余下依旧是埋怨和无奈。也许你孩子能考上大学,也许你没有伤及考不上大学的孩子,也许受了伤的孩子能理解你这个做父亲的苦心……这许多的也许就像海潮似的在你的心里头反复地起落过,但你的孩子仍然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已经无法回头。他每天都在外头,有时整夜不归,学会了抽烟和喝酒,更为甚者还跟着别的人玩起了女人。没钱了向你们要,你们不给就砸家里的东西甚至往自己的身上划刀子,逼着你们就范。面对如此放肆的儿子,你能做的就是忍耐,祈望以忍耐来弥补你自己的过失。但你儿子的放肆仍旧继续着,在实在难以忍受时,你曾经对妻子说:“我会杀了这个孽种!”你会吗?不会,也没有这样做,不过你已经意识到,做儿子的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会闯下大祸。其实,你的担心并非多余。

  你应该记得我前面讲到李玉亭在自己本子上写过的那段话,以及这段话中提到的那个“他”,为了查寻“他”的真实面貌我们可谓费尽周折,不过努力还是有了结果,这个“他”就是你儿子。我知道,提到你儿子你就会紧张就会六神无主,这是本能的反应,假如是我也会这样。好了,与本案无关的事我不再多说,还是说你儿子吧。你儿子去得最多的地方一个是网吧一个是发廊,两者比较还是发廊去得更多,因为那里有廉价的女人。你儿子天生就是个玩女人的好手,不过起初他并不了解自己,是碰上金翠萍后才明白了如何做个床上的好男人,如何让上了床的女人激动和快活。可以这样说,是金翠萍的放荡不羁,教会了你儿子在床上的“功夫”。当然,我用“功夫”这个词会让你心里不好受,可事实确实如此。金翠萍不但让你儿子堕落,还掌控着你的儿子,让他去赚别的女人的钱。我这话的意思不用点破你也能明白,现在有钱的女人什么都想尝试,你儿子自然就成了这些富婆的猎物。所以,在凶案发生前的那段时间里,你肯定觉得儿子安分了许多,原因是他的口袋里有了许多的钱。不过,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你儿子遇见了李玉亭。虽然你儿子在岁数上比这个姑娘大了些,但到底都是年轻人,很快两人成了各自的知心人,但令他们尴尬的是都处在一个肮脏的环境里。于是,他们约定不再卖身,而后真心相爱。就在这个时候,张祖德出现了,李玉亭经不住张祖德的高价诱惑,在金翠萍的撮合下瞒着你儿子悄悄地上了张祖德的床。可能李玉亭想在张祖德这里赚到些钱后就此歇手,也可能她觉得与张祖德的事能瞒过你儿子,但李玉亭没料到的是金翠萍把此事透露给了你儿子。金翠萍为何要这样做暂且不说,你儿子知道后先是茫然后是恼怒,但茫然也好恼怒也好,李玉亭已经这样做了还能怎么样?你儿子唯独能做的就是忍着,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可这种日子不好过,一个自己喜爱的姑娘被一个老头任意玩弄他能沉默下去吗?于是,你儿子捅破了与李玉亭之间隔着的那层纸,摊牌了。这牌摊开后,牌底就一目了然了,在牌底前你儿子和李玉亭都没有了退路。在一场激烈的大吵大闹后,他俩终于不欢而散。这场吵闹伤及了你儿子的自尊,原本对李玉亭的爱慕变成了愤恨,当这愤恨累积到不可控的程度后,你儿子对金翠萍说他要杀人。这时,如果李玉亭对你儿子哪怕稍微有些内疚的表示,或者你儿子不再去想李玉亭和张祖德之间的事,兴许后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但遗憾的是这样的结果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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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抽支烟吧,烟有镇定心绪的作用。我每次在案情难以理出头绪时,总会不停地将烟点上,然后品着烟的味道慢慢地给自己减压。你此刻灰白的脸色告诉我,你正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压力,至少心绪是紊乱的。抽吧,这是最后两支烟,你一支我一支。对,很高兴你没有拒绝我的烟,你抽烟的样子告诉我,你的烟瘾确实比我大多了。看来这支烟就是抽完了,你的心情依然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你自从进到审讯室后始终在为儿子担忧。那么这起凶案是你儿子所为吗?凶案发生后,在张祖德楼房近处的花丛边发现了好些烟蒂,数量足有六七包烟之多。这个位置刚好与张祖德楼房的大门形成夹角,就是说从花丛这边能看见大门进出的人员,而大门那边是无法知道或看清花丛那里有何异常的,也就是说选择花丛这个位置的人事先是观察过的。从那些散落在那里的烟蒂分析,此人在此地待过起码两个晚上,要不然谁都不可能抽掉那么多的烟。这烟可比我们手上抽着的烟要好,牌子是“芙蓉王”,市面上要好几十元一包,像你我这样的烟枪是不舍得去买的。你想知道这人是谁吗?他就是你的儿子。你儿子平时抽烟有个习惯,手中的香烟还没有烧到一半就掐了,而花丛边遗留的烟蒂全是这样。当然,确定是你儿子还有两个理由:一是你儿子从抽烟开始,不论自己抽还是别人递的全是“芙蓉王”这个牌子,另外的香烟他从来不碰;二是在花丛对面的街道旁装有红外线监控器,尽管监控器里摄录的图像有些模糊,但经过处理后确认那图像就是你儿子。不过,凶案发生的当夜监控器里没有出现你儿子的图像,可以这样认为,你儿子经过几夜的观察已了解了张祖德或者是楼房里的情况,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我不挑明你也能想到。现在我又要说那支录音笔了,这录音笔是你儿子泡网吧时,一个熟悉的朋友送给他的,这人已经找到,并已证实了此事。另外,张祖德和李玉亭被害的时间是晚上10点钟左右,而据金翠萍说,这晚的7点多钟你儿子约她在酒吧喝了许多的酒,酒后你儿子独自离去并且去向不明。也许你会说你儿子回了家,但邻居说你与你的妻子当晚12点过后还在寻找儿子,这就是说你儿子完全有作案的时间。试问,一个有强烈杀人欲望的年轻人,在已经具备了杀人的条件后,他会轻易罢手吗?答案是否定的,除非在这过程中忽然遇到别的什么原因,而这原因逼使他必须放弃原先的打算。其实,你也不会否认我这些话的合理性,要不然我跟你和你的妻子面对面时,你们不会表现得忧郁、惶惑和恐慌,而之所以这样,正好说明你们是在为儿子担心。
  好了,看你此时的样子,我现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你的神情,那就是――失魂落魄。灭了手里的烟头吧,它已经烧到你的手指了,难道你就没有感到皮肉被烧灼时的疼痛?我也有个和你儿子一般大小的孩子,不过是个女孩,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父母的骨肉,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话谁都能明白,所以我能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噢,你终于扔了烟头,手指疼吗?十指连心哪,再麻木的人也是有感觉的,更何况都是血肉之躯呢!也许你会问,有作案条件难道就必定是作案的凶手吗?不错,我也是多次这样问自己,真的,任何的疏忽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直到现在我没有正面接触过你的儿子,也就是说你与你的妻子走进审讯室时,他依然安静地坐在另外的房间里,只是临时没有了自由。为什么?因为我心存疑问,面对疑问我寻思了许久,但还是没能找到合理的答案。张祖德死时身上留有十多个刀口,这些刀口有的深有的浅,而真正致命的是心脏处的那两刀。依据法医验尸的结果,心脏处的两个刀口是最后留下的,也就是说凶手开始刺的都不是致命部位。这样的结果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体力不够,动手时遭到了张祖德的极力抵抗,无法一刀致命;二是凶手故意先刺张祖德的其他部位,有意让他痛苦难受,然后再按照事先的预谋刀刺最要命的地方。你是知道的,张祖德原本就体弱矮小,再加上已是上了年纪的人,而凶手是有备而来,就是张祖德有反抗也是微弱无力的。再则,凶手既然要张祖德的命何必用刀先刺无关要紧的部位,就算张祖德体力微弱但疼痛总是有感觉,一个人有了痛苦的感觉又是处在极度的惶恐中,不可能不拼命地喊叫,因为张祖德是知道楼上还有李玉亭在。我想任何一个作案凶手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除非是在孤独封闭又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但实际并不是这样,那么唯一的可能,当凶手对张祖德动手时,他已处于昏迷或是已失去知觉的状态。现在把话题再转回到你儿子的身上,你儿子体格强壮精力充沛,不要说对付张祖德,就是突然对我下手,我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还有,你儿子是在张祖德的楼房前观察了好多天的,他完全清楚案发当夜李玉亭在张祖德楼房里,总不会做出我前面说到的傻事来吧。当然,人一旦昏了头也不是不可能做出正常人看来非理性的事来,但况且就是如此,那么张祖德被害前就已处于无知觉状态该如何解释?除非你儿子与李玉亭联手,这就是说在你儿子进入张祖德楼房前,李玉亭事先设法让张祖德失去知觉,你儿子进入后再对张祖德进行毫无人性的残害。那么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就因为张祖德花钱占有了李玉亭,或者是为了获得张祖德的财产?这显然不可能,理由是:李玉亭在案发前已与你儿子彻底闹翻,假如不是这样,你儿子完全不用冒着寒冷在张祖德楼房外连续呆几天;再则,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你儿子案发当夜与金翠萍喝了酒后,他去了李玉亭租房的那个小区,直到快天亮时才离去,这有小区保安的证明材料;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儿子去时身上带有尖刀,是保安盘问他时发现的,看来你儿子那晚想杀的人是李玉亭,只不过李玉亭迟迟没有出现而落空了,也正是这偶然的因素挽救了你儿子。还有,在你儿子的房间里已查到了别人送给他的那支录音笔,就是说现场发现的录音笔是另外一支,就是说张祖德和李玉亭的被害可以断定不是你儿子所为。那么究竟谁是这起惨案的谋杀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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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烟了,就喝点水吧。我给你倒上,拿着,这个时候它能解渴也能暖手,兴许身子也能暖和起来。看得出你此时的精神好多了,脸上也有了血色,也没有紧张和恐慌的表情,坐着的姿势也自然多了。来,我陪你喝水,这屋子里的寒意确实不好受,我也想暖暖身子,好让自己也显得轻松点。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知道真正的谋杀者是谁,这样的心情我能理解。本来你现在就能离开这里,回到你自己的家里,但这样会给你留下遗憾,所以不如再委屈一会儿听我把最后的结局讲完。其实,侦破案件的工作是在连续的否定中最后得到结果的,而每次否定后又得再次梳理思路,虽然辛苦费神但马虎不得。你儿子作案的可能被否定后,我自然又想到了留在现场的那支录音笔,并对录音笔里那个含糊不清的男人声音作了技术鉴定,你猜这男人是谁?是你儿子。既然你儿子与凶案无关,而且这录音笔也不是他本人所有,怎么会有你儿子的声音呢?于是,我推测是有人事先录下了你儿子的声音,然后把录音笔放进作案现场,目的只有一个,是想把随后发生的案件嫁祸于你儿子。尽管这是推测,但在排除了已有的疑点后,这样的推测应该是成立的。那么做这事的人是谁呢?我当然就想到了金翠萍,因为在案发当晚她与你儿子在酒吧喝过酒,而录音笔里录下的也是酒吧里的声音,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条件。金翠萍因为送奶工的事曾进入过我的视线,但由于你和你妻子的疑点增大,所以把这个女人给疏忽了。现在看来,当李玉亭与张祖德在床上搞得火热时,金翠萍与张祖德依旧有着肉体上的接触,而且肯定有原因促使她动起杀人之念,或许是为了张祖德的财产,或许是为了某种外人不知晓的秘密。但不管是财产也好秘密也好,单凭金翠萍一个女人,是怎么都难以在相差不多的时间里杀死两个人的。这就又使我想到了那个送奶工,如果金翠萍得到了一个有心计男人的帮助,那么要做成这起凶杀案就容易多了。但这个送奶工在案件侦破的初期就给排除了,排除的理由是他没有作案时间,而证明人恰恰是金翠萍。我实在是错误地估计了金翠萍的用心,其实开始她就想好了如何给自己解套,如何使自己和那个送奶工置身于案件之外。虽然如此,金翠萍还是犯了错,她不该让送奶工报案,至于这其中的原由就不多说了,还是你自己去思考吧。
  你冷吗?我是骨子里都感到了冷,外边的雪可能下得更大了,不过此时下不下雪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明白了谁才是这起凶案的真正凶手。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但有些事情的最后结果往往会出乎许多人的预料,你不觉得还有件事令人蹊跷吗?其实,张祖德死前确实已处于无知觉状态,法医的验尸报告说他事先服用了一种进口的催眠剂,这种药服用量大了会使人长时间昏迷不醒,造成如此结果的无非两种可能:一是金翠萍在行凶前将催眠剂溶化在茶或者某种饮料里,然后让张祖德在不知不觉中喝下去;二是张祖德在有准备的前提下,自己服下催眠剂,而后等待着他所希望的结果出现。假如仅仅从分析案件的角度看,特别是明确了金翠萍就是此案的凶手之一,第一种的可能应该是存在的。但是当把这两种可能放在一起,再结合凶杀现场的实际情况,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才是合理的,也就是说张祖德事前已与金翠萍约好,待他服药失去知觉后再把他杀了。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一个拥有资产几千万的老板为何要做出如此举动?人的性命只有一次,谁愿意轻易地剥夺自己生存的权利呢?张祖德这样做,要么是精神上有病,要么这其中确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在案发的第二天我就对张祖德的公司进行过调查,当时只发现公司经营情况不太好,可是没想到随后有四五家银行来反映张祖德有大笔贷款。将这些银行贷款相加后,总数已超过张祖德所有的资产,就是说他在被害前已经破产了。于是我判断,张祖德在自知难逃厄运后,在银行察觉前制造了死于非命的假象,原因是为顾及他自己的声誉。如果这个判断没有错的话,那么问题又来了,同样都是死,张祖德完全可以用自杀的方式结束性命,何必要把其他的人牵扯进来呢?这几年来张祖德分别在好几家保险公司投了保单,万一他的性命受到伤害,根据保单里的内容将得到好几百万的赔款,这就是问题的答案。也许你会问,人都死了还要这些钱做什么?张祖德在这个城市里是没有任何亲人,但在国外还有他的女儿,他是在为女儿着想,因为那几百万赔款的继承人是他女儿。噢,忘了告诉你,在进来与你见面前,我已经审问了金翠萍和那个送奶工,案情其实那时就已经清楚。还有,李玉亭要是早些离开张祖德她就不会死了,可她为了多要些钱偏偏赖着没走,结果……这些就不多讲了,讲多了心里也不好受。把你们一家人留在这里,是因为你们身上确实有需要核实的疑点,这些疑点搞清楚了对你们和确定这起凶案的性质都有好处。好了,你可以走了,你妻子和儿子已经在外面等你。我没骗你,屋外是落雪了,这雪兴许能给你带来好运,因为雪天里的空气是最纯净的。
  
  发稿编辑/浦建明
  篇名书法/钱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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