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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质队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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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回四川老家,我偶然碰到了一位30年未曾谋面的地质队老同事。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惊讶地说:“你是晓玲吗?真看不出来啊,你头发短了,身材胖了……”听他这么说,我略显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心里无限感慨:“是啊,岁月催人老,我也一把年纪啦!”
  寒暄一番后,老同事高兴地扫了我的微信二维码,从此我们便成了微信好友。突然有一天,他将我拉到一个名为“四分队小树林”的微信群里。四分队?这不是我曾经待过的地质队吗?在这个群里,都是当年在地质队一起摸爬滚打的同事。他们都很健谈,而我大多时候都是一名“潜水者”。但当他们聊起曾经的工作和生活的时候,一下子勾起了我对川西北高原及四分队的深深怀念。
  1978年,刚刚高中毕业的我未能如愿跨进大学校门,母亲便托青海的同事让我去格尔木复读。恰在此时,父亲所在的地质队招收职工子弟,我便放弃复读的机会,于当年11月初背着行囊与200余名地质队职工子弟一块来到了地处川西北高原的康定市。一路上,我们离开眉山,经过成都、雅安,穿过二郎山,路过泸定桥……经过两天的颠簸,我们终于到了康定市。休整几天后,我被暂时分到泸定县烹坝化验室工作。初次离家的我,尽管没能圆上大学的梦,但对陌生的川西北高原充满了新鲜感,对即将迎来的地质队生活充满憧憬和遐想……
  分配到化验室工作的姑娘们,大多都是职工子弟,和我年纪相仿,十五六岁。下班后,我们像小麻雀儿似的叽叽喳喳,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唱就是跳,不仅学会了《康定情歌》《橄榄树》等歌曲,还学会了跳舞。每逢周末,我们便三五成群到小镇上采购蔬菜、肉罐头、水果……回到营地后,我们将煤炭放进铁炉子里点着,支上锅,加满清水,然后再放入辣椒、花椒粒等调料,就围坐在炉子旁静待水开。水刚冒泡,我们就急着往锅里放青菜、午餐肉,还沒等煮熟就争先恐后地往嘴里塞,边吃边仰着脸大口哈气。食物下肚后,有的女孩辣得不停用手往嘴里扇气,狼狈得煞是可爱。
  川西北高原的冬天很冷,对我们这些爱干净的姑娘来说,洗澡是件奢侈的事情。幸运的是,离我们队部不远就是远近闻名的二道桥温泉。据说清乾隆年间,打箭炉同知符兆熊见此地温泉宜人,便在该处修盖了浴室。解放后,二道桥温泉几经改建,集浴池、餐厅、茶座、客房雅间为一体,吸引了很多人慕名而去。那里的水温约有40度,泉水自地下涌出,但伴有刺鼻的硫磺味。刚开始,我闻不惯这种味道,但苦于没有地方洗澡,慢慢也就习惯了。每次去洗澡,我们七八个女孩脱得光溜溜的,慌不迭地跳进池子里。记得有一个叫娟的女孩总爱在池子里追着我们嬉闹,边拍水边追着非要摸我们的肚皮、屁股,吓得我们四处躲闪……每次洗澡,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水中嬉戏,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胡乱搓洗两下便从池子里爬了上来。
  第二年春天,按照地质队领导的安排,我们新招的200多名职工集中在康定大队部参加培训,然后根据考试成绩分配工种。后来,我被分配到三分队物探组。5月初,我们坐着敞篷汽车,一路哼着《康定情歌》,向目的地——甘孜州白玉县昌台嘎拉多金属矿区进发。5月的高原上春寒料峭,无孔不入的沙尘席卷全身。我们尽管戴着口罩,用围巾把头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仍被折腾得苦不堪言。中途住宿时,我弄了一盆温水洗头,洗完后发现脸盆的水黑乎乎的。住宿的旅店和餐厅到处弥漫着牛羊的腥膻味,几乎让我窒息。我一下子开始失望起来,这就是野外地质生活吗?
  3天的颠簸后,我们终于到达白玉县昌台嘎拉多金属矿区。该矿区坐落在两山之间,旁边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静静流淌。打前站的师傅们已将居住的木板房搭建好,我和其他七个姐妹合住一间。属于我自己的空间,不过是2平方米的地方,一张简易木板床和一个放置生活用品的木架子。我颤颤惊惊地爬上木板床铺好被褥,收拾好生活用品,又在木架子上摆上了我带来的高中课本。老师傅们用钢炉烧好了热水,我赶紧打来热水把满是沙尘的头发洗干净,然后不顾川西北高原的寒冷用水冲澡……很快,疲惫不堪的我躺在那吱吱嘎嘎响的木板床上进入了梦乡。
  刚到矿区,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每天背着物探仪器跟随老师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沿着一个个异常矿点拉线、埋电极,记录测量数字……尽管荆棘丛生、道路崎岖,但我们全然不顾。地质工程师告诉我们,这里将成为甘孜州最大的多金属矿区。我们当时虽然懵懵懂懂,但内心还是十分激动。
  在矿区最苦的莫过于生活供给常常“断顿”。那时交通不便,所有的生活用品要从康定运来。遇到塌方,情况就更糟了,除了腊肉、腊肠等腌制品还能食用外,蔬菜类的几乎全都烂掉了。这时候,吃腌制品或豆瓣酱泡饭几乎是常事。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几乎一个月没尝到过新鲜蔬菜,上嘴唇竟然裂了个口子。周末时,为了吃到蔬菜,我们几个姐妹便在老师傅的带领下到原始森林里采集野蘑菇。那时候的生态环境好,到处都是肥嘟嘟的野菌子,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大家手舞足蹈,采了好多的菌子,袋子装不下,就脱下外套,将袖口一扎,将野菌子装在袖子里。就这样,我们边唱边跳,扛着“战利品”兴高采烈地回到宿营地。姐妹们分头行动,不一会儿,一大锅用豆瓣酱、大蒜、花椒粒烹制的野菌汤香气四溢。那时,我猴急地用筷子夹了一块就往嘴里送,烫得我龇牙咧嘴,惹得众姐妹大笑起来。
  后来因工作需要,我们物探组和化探组合并组成四分队,也就是物化探分队。从此,近百号人的队伍转战在甘孜州的昌台地区的大山里,用我们的脚步丈量着祖国的宝藏。在那个没有电视、书籍匮乏、缺少文化熏陶的年代,我们无怨无悔地奉献着人生。正是地质队十多年的艰苦岁月,磨砺了我坚韧不拔的性格和勤奋工作的毅力。在物化探四分队,工作之余我复习完了高中的课本,学会了吹口琴,练习了毛笔字,订阅了《红岩》《当代》《十月》等杂志……
  20世纪80年代未,我同许多仍想圆大学梦的地质子弟考上了长春地校深造,再后来我调离了川西北高原地质队,到了地方工作。尽管时光荏苒,但在地质队生活的一幕幕,在四分队树林里穿梭找矿的点点滴滴,永远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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