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城市建筑患上“文化失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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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的同时,不少城市建筑和城市景观也因失去文化个性而受到质疑。
在北京市古代建筑设计研究所原所长、《古建园林技术》杂志主编马炳坚看来,让城市建筑设计重拾本土文化记忆,是避免“千城一面”的关键,而这将是一个系统性的长期工程。
建筑无魂导致“千城一面”
记者:为何要强调文化传承在现代建筑中的重要性?
马炳坚:全球化给城市建筑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进入21世纪后,国内外已有很多有识之士注意到,中国城市的整体建筑风格正在失去自身的文化个性。
建筑本身不仅带有物质属性,也带有文化属性。文明诞生地的自然与人文环境,孕育出了带有自身文化个性的传统建筑。应该说,文化是建筑的魂、建筑的根。
现代建筑中的文化传承,事关城乡建设中城市景观的顶层设计,因此是一个需要多方重视的问题。
记者:在中国城市建设的高速发展阶段,我们的确看到了很多没有个性的“盒子楼”。这仅仅是文化缺失的问题吗?
马炳坚:还有一些很具体的现实原因,比如追求城市建设的速度。“盒子楼”几乎不需要任何建筑设计,图纸稍微改一改就可以动工了。
搞“快餐”难以产出建筑精品。很多情况下,即使是一些所谓“体现传统文化的建筑”,传统元素的运用也很随意,建筑师根本不了解这些元素的文化内涵。
比如,为了体现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就在“盒子楼”上加一个坡屋顶。但是,加一个坡屋顶就是中国风格吗?中国传统建筑的坡屋顶有着独特的制式,每个地域的坡屋顶也不同,它和当地的自然气候、文化特色有关。
除了“盒子楼”,现代城市建筑中还有很多“奇、特、怪”的設计。我并不认为这样的建筑就能代表一个城市的个性,因为它们缺乏本土文化内涵。如果每个城市都追求建造“奇、特、怪”的建筑景观,反而说明城市个性上的平庸。
破坏性修缮不可取
记者:近年来,很多历史文化名城都对老城区中的传统建筑进行重新整饬和再利用。你也参与了北京一些历史街区的整治提升工作,对于传统建筑的改造,你有何建议?
马炳坚:我发现有些建筑师对传统建筑的整饬和改造过于标新立异,还有人将传统建筑空间拿来搞自己的实验。如果对此不加以控制,城市中本就现存寥寥的传统建筑空间都会被破坏掉。
以北京为例,2017年我在西打磨厂参观了几个改造后的四合院,其中不乏知名建筑师的作品。有的四合院经过改造后,原本方正、规则的空间结构变成了体现建筑师“设计个性”的形状。
这些建筑有百年以上历史。我认为,只为展示个人风格而改,是对中国传统建筑缺乏尊重的表现。新的北京城市总规提出,对于古建筑要进行恢复性修缮,应保尽保。如果项目甲方有很强的文保意识,是做不出这类方案的。
在历史建筑的合理利用方面,可以寻找符合现代社会需求、延续文化内涵、与原有历史功能相关的利用途径,不能搞成和过去的历史积淀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记者:历史街区的整治提升中,是否存在你所说的“文化缺失”问题?
马炳坚:一条胡同里,过去居住着各种层级的人群,于是也就有了各种等级的住宅,这些住宅用的墙砖、屋瓦都不一样。现在为了风貌修复,有些方案里会要求建筑外墙统一贴面砖,我认为这不能称作风貌修复,而是一种破坏性修缮。
如今,大家对于历史街区的风貌保护和修缮热情都很高,但是往往有热情没方法,有时会因为对文化内涵理解得不够,出现好心办坏事的情况。
比如,2018年,北京某胡同的街道干部为了让街巷风貌更有“历史味道”,在胡同口立起了石牌坊。实际上北方很少有石牌坊,石牌坊往往是为了纪念逝去的人而立的。因此,周围居民很不满意,这个石牌坊很快就被拆掉了。
培养学贯中西的建筑师
记者:我国城市建筑设计为何会出现本土文化失语的现象?
马炳坚:这和我们的建筑师所接受的教育有关。我国的建筑设计专业教育中,缺乏有关传统建筑的详细教学内容,如今成为中坚力量的建筑师里,有大批是留学归来的,头脑里的设计理念是很西方的。
传统建筑知识可能掌握在文化遗产研究者和修缮施工队伍里,但他们在现代建筑设计中并没有多少话语权,以至于传统建筑理念在实践中近乎“失语”。
一直以来,我都在呼吁建设部门和教育部门能够重视这一问题,我们需要培养出知识比较全面的、适应中国城镇化需要的建筑师。
记者:具体应该如何培养?
马炳坚:首先,要鼓励各个地方去研究本地的传统建筑文化与技艺,并倡导具有本土性的现代建筑创作。
其次,对于在职的设计和施工人员,可以进行相关再教育,根据新型城镇化建设的要求,适当加入有关传统建筑文化、地方和民族特色建筑文化知识方面的培训内容。
(摘自《瞭望东方周刊》2019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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