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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乱世的艺术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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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与文雅的“新潮流”,是有宋一代的“转向”,人们从追求武将“大丈夫”转变为崇拜文人“士大夫”。而这个时代转向的代表人物,宋徽宗当之无愧。尽管宋徽宗也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雄心壮志,但相对于政治军事上的开拓,他更在意迈出以规范来定义“美”的步伐。
  探讨宋徽宗的日常生活,会被“兔毫连盏烹云液”的精美茶盏所吸引,会为“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淡月”的茶花而感叹。宋徽宗的专著《大观茶论》要求:茶盏尚青黑,有玉毫条达,用水需清轻甘洁。由此确立了品茶的最高表现形式,而突破了“饮”的界限。建立画院,以画取士,并亲自督导,第一次形成“院体”风格,张择端、李唐都是画院出身,然而题材、画法却是开放的,并没有局限,“笔墨天成、妙体众形”。他爱奇石、好古器、喜诗词、通音律……“文艺复兴”式的全才。在翰墨丹青上达到的高度,更是当得起“天下一人”。
  《瑞鹤图》一般认为是宋徽宗存世绝少的“御笔”,是他31岁时的画作。此图绘的是北宋都城汴梁宣德门,城门上方彩云弥漫,十八只神态各异的丹顶鹤在宫阙上空盘旋,两只鹤立在殿脊的鸱吻之上,回首相望。宫阙周围的祥云皆用平涂渲染,烘托出仙鹤飞腾之势和曼妙体态。绘画写实,用色浓丽。界画工整,屋脊工细不苟,时有云气涨漫,隐去部分楼层,避免了界画建筑过多的平列线条造成画面呆板,白鹤在黛青色的天空中翻飞,如片片云霞,显得格外鲜明,极富盘旋的动感,且多而不乱。画面后幅瘦金体的御制御书题记和诗,以及“天下一人”签押及御印,与画面相得益彰。整幅画作氛围祥和吉庆,令观者感到雍容典雅之美。
  草书《千字文》是宋徽宗40岁时的得意之作。明末清初学者孙承泽在《庚子销夏录》中指出:“徽宗千文,书法怀素。”当代书画鉴定专家杨仁恺先生评价:“此卷草书怪怪奇奇,大大小小。有的如腾猿过树,逸虬得水;有的或连或绝,如花乱飞;有的若枯松之卧高岭,类巨石之偃鸿沟;有的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此卷草书千字文,笔势奔放流畅,颇为壮观,堪為怀素、张旭之后又一神作。这卷翰墨飞舞的墨迹,书于一张整幅描金云龙笺纸上,通长三丈有余,这是中国古代最早、最长的无接缝宣纸,既是顶级书法巨作,纸张本身也是中国古代科技史的重要文物,精工笔墨,已臻化境。此卷用纸光滑,线条容易浮滑,但在用笔上能极尽奔放驰骋之致,功力相当了得。
  长久以来,历史学家对徽宗朝的历史叙述大体围绕着传统“昏君奸臣”的“亡国叙事”,所谓“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对身处后世的人们来说,在已知北宋灭亡的前提下去看待宋徽宗,何尝不是戴上“后见之明”的有色眼镜呢?
  徽宗在即位早期竭力结束朝廷党争,随后将精力转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大大拓展了朝廷的慈善事业,建立官学、医院、孤儿院、乞丐墓地。作为艺术家,他身边围绕着杰出的诗人、画家、音乐家,他还修筑了壮丽的宫殿、寺观和庭园,后世几乎难以超越。他对道士青眼有加,为道经作注,还让臣民也接受并践行这种信仰,不过他对道教的虔诚最终偏离了儒学主流,削弱了他的治国能力。
  徽宗不是完人,但也没有前人形容得那么不求上进,如果不是时运不济碰上乱世,他也许可以写写画画做个太太平平的好皇帝。用个流行词,历史实在是“吊诡”的,我们还是去用自己的眼睛去静静地欣赏这位“天纵将圣,艺极于神”的艺术家皇帝留下的作品,抱着理解同情之心,去直接感受九百年前的那份闲暇、优雅和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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