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儒释互动的一个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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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郭畑
摘要:韩愈因为提倡古文、高唱儒道、排辟佛老而见重于世,其地位甚至一度有超越孟子之势。北宋中前期,僧人契嵩以非韩为策略来阻遏古文运动的排佛攻势,他指责韩愈急于求仕,批评韩愈的儒道阐释和性三品说,认为韩愈是“文词人”而并未知道。契嵩非韩,促使士人对韩愈的评价由高转低,而此后士人对韩愈的批评,也大抵不出契嵩非韩的范围,韩愈的形象最终被定格为有功于儒道的“文士”。新儒学的成形,是在儒释互动中逐渐完成的,而契嵩非韩与韩愈地位的转折,正是宋代儒释互动一个具体而微的例子。
关键词:韩愈;宋;契嵩;儒释互动
中图分类号:B9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7387(2011)04-0117-05
唐宋时期,韩愈在学术思想史上的地位有一个由高到低的转折过程,此已引起了一些研究者的注意。杨国安《试论北宋儒学的演进与韩愈地位的变化》一文对韩愈在宋代的地位演变及其原因作了初步讨论,但没有注意到儒释互动对韩愈地位转折的影响。韩愈地位在宋代的转折,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宋代新儒学的逐渐成熟。而促成宋人对韩愈评价由高转低的一个关节点,则是僧人契嵩的非韩。陈斐《契嵩“非韩”与宋代的儒释互动》一文讨论了契嵩非韩和儒释互动的关系,但其文旨在于讨论佛教对儒学的吸收和改造,并未注意契嵩非韩与韩愈地位转折之间的关系。本文先述论韩愈见重于世的过程,进而讨论契嵩非韩的主要内容及其对韩愈地位跌落的影响。
一、韩愈之渐重
韩愈乃当时文宗,他提倡古文,复兴儒学,排斥佛老,揭发儒家道统,对当时和后世都有着巨大影响。韩愈自待也甚重,他在《原道》中说:“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又说:“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隐然以自己接续道统。他曾明确宣称:“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则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谁哉!……己之道乃夫子、孟子、扬雄所传之道也。若不胜,则无以为道。”更曾明确说:“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
弟子、学友也对韩愈推崇甚高。张籍说:“执事聪明文章,与孟子、扬雄相若,盍为一书以兴存圣人之道,使时之人、后之人,知其去绝异学之所为乎?”并希望韩愈“嗣孟子、扬雄之作,辨杨、墨、老、释之说,使圣人之道,复见于唐”。李翱则称韩愈使“六经之学,绝而复新”,皇甫浞也赞韩愈“姬氏以来,一人而已矣”。林简言上书韩愈书云:“去夫子千有余载,孟轲、扬雄死,今得圣人之旨,能传说圣人之道,阁下耳。今人唏阁下之门,孟轲、扬雄之门也。”赵德亦云:“昌黎公,圣人之徒欤?其文高出,与古之遗文,不相上下。所履之道,则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扬雄所授受服行之实也,固已不杂。”均对韩愈复兴儒道之功推崇备至,但仍以韩愈列于孟子之后。
此后,韩愈在士人心目中的地位继续攀升。唐末,皮日休说:“千世之后,独有一昌黎先生,露臂嗔视,诟之(佛老)于千百人内。其言虽行,其道不胜。荀轩裳之士,世世有昌黎先生,则吾以为孟子矣。”以韩愈比于孟子。皮日休还上书恳请以韩愈配享孔子,而此时孟子尚未得入孔庙。唐末五代的牛希济也说:“古人之道,殆以中绝,赖韩吏部独正之于千载之下,使圣人之旨复新。”于此,韩愈地位渐有超越孟子之势。
入宋以后,随着儒学复兴运动的重倡和发展,韩愈更加受到重视。柳开说:“孟、荀、扬、韩,圣人之徒也,将升先师之堂,人乎室,必由之。”在柳开看来,韩愈的地位还在孟、荀、扬之上,他在《昌黎集后序》中写道:“先生于时作文章,讽咏规戒,答论问说,淳然一归于夫子之旨而言之,过于孟子与扬子云远矣。”与柳开同时和稍晚的参与儒学复兴运动的士人,无不极力推尊韩愈,何亮就说:“韩愈奋不逐时俗,故其道如荀、孟无愧色。”到宋仁宗时期,“庆历三先生”之一的石介极力推尊韩愈,韩愈的地位也在此期间达至顶点。石介在读《原道》时感慨地说:“(韩愈)推明《洪范》、《周礼》、《春秋》、《孟子》之书则深,惟箕子、周公、孔子、孟轲之功,则吏部不为少矣。余不敢厕吏部于二大圣人之间,若箕子、孟轲,则余不敢后吏部。”在石介看来,韩愈于千载之后、儒道极弊之时复振儒道,其艰难的程度和功绩都不在孟子之下,所以他认为韩愈至少不下于箕子、孟子。他又曾说:“孟轲氏、荀况氏、扬雄氏、王通氏、韩愈氏五贤人,吏部为贤人之卓。不知更几千万亿年复有孔子,不知更几千数百年复有吏部。”明确认为韩愈度越盂、荀、扬、王,直以韩愈接次孔子。
二、契嵩非韩与韩愈地位的转折
契嵩是北宋仁宗、英宗时期的著名僧人,他于宋代学术思想的转变颇有影响。契嵩深谙古文运动和儒学复兴运动的思想取向和最新进展,他在石介等人排佛最为激烈的时期出面迎战,不仅遏制了古文运动的排佛攻势,而且以性命之学接引士大夫,开启了士人谈禅的风气。㈣韩愈提倡儒家道统之说,极力排斥佛老,这既是北宋前期士人排佛的一个重要思想动因,又是韩愈地位不断拔高的重要原因。在契嵩成名之前,韩愈早已成了士人排佛的思想标杆。契嵩要阻遏古文运动的排佛攻势,那么拔掉韩愈这个排佛的思想标杆无疑是相当有效的一个策略。契嵩《非韩》三十篇三万余言,专门系统地攻击韩愈,即是为此而作。
《非韩》辨及韩愈《原道》、《原性》、《原人》等等韩愈最具思想性的文字,亦辨及韩愈之性格和行事风格。其于《原道》一篇议论最多,独占了三分之一的篇幅,这显然与韩愈《原道》排佛老、倡儒道、列道统有关,而韩愈最受后人重视的一篇文字,也就是《原道》。综观《非韩》三十篇,契嵩所论固然不少门户之见,但一些论断也确实指到了韩愈的要害。后来的士人对韩愈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即韩愈急于求仕和韩愈并未真正领悟儒道。对韩愈不知道的批评,又主要包括韩愈对儒道的阐释和韩愈的性三品说两点。等等这些,其实都源自契嵩《非韩》。
契嵩对韩愈急于求仕的批评,主要集中在《非韩》第八篇。该篇专门批评韩愈不甘淡泊,竟然上书自荐求仕,云:“韩子以三书自荐,求用于宰相,吾读之未始不为叹息。世谓韩子若继圣之贤之出也,余谓圣贤进退语默动有师法,不宜与常士相浮沉也。”契嵩反复引用经典,尤其引用《孟子》“所就三,所去三”之说以证明士人不当自荐求进,其篇末云:或曰:“韩子之时,其取士之道异乎古也,韩子盖因其时而为之也,必若守古之道,待其聘而后用,士君子之道必至死而不得其行也。”曰:“不然。韩子尚以周公之道而责其时之宰相,当是何不念?今之时与古异矣,不可以古道而求今也,岂谋身即谓随时而责人即谓必如古道,君子果如是为意耶?然聘士之礼,何世无之?唐之时,亦尚闻以礼而诏其隐者也,岂有遗圣贤而不聘耶?《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
可知也。’此韩子之徒。亦宜思之也。”此同理学家杨时与弟子的一段对话极其相似:或曰:“居今之世,出处去就不必一一中节,欲其一一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杨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己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宁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是以孔孟虽在春秋战国之时,而进必以正,以至终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两处“或曰”之意完全相同,都是说如果必须“守古道”或“一一中节”才出仕,可能很难有机会行道。契嵩的思路与杨时固然有差别,但他敏锐地观察到了入宋以来愈行愈烈的士人以道自守、慎重进退的思想取向,而韩愈上书求进,无疑与宋代士人的思想取向不合。契嵩以此指责韩愈急于求仕不合于礼、不合于道,很有说服力。
韩愈在《原道》开篇阐释道、德、仁、义说:“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㈤契嵩不以为然,他引经据典地批评道:夫道德仁义四者,乃圣人立教之大端也,其先后次第,有义有理,安可改易?……自古未始有四者连出而道德处其后也。……老子虽儒者不取,其称儒亦日:“道而后德,德而后仁,仁而后义。道先开通。”释曰:开通即《系辞》云“开物成务”,又日“通天下之志”是也。由开通方得其理,故德次之。得理为善,以恩爱惠物,而仁次之。既仁且爱,必裁断合宜,而义又次之。道德仁义相因而有之,其本末义理如此。圣人为经,定其先后,盖存其大义耳。今韩子戾经,先仁义而后道德,臆说比夫开通得理,不乃颠倒僻纡无谓邪?契嵩对韩愈“先仁义而后道德”的批评,其实不免强说的嫌疑。不过,他对韩愈阐释儒道的批评,其影响并不在于是否增进了士人对儒道的理解,而在于促使士人不得不深入思考和重新诠释儒家之道。
韩愈《原性》持性三品说闭,契嵩《非韩》第三则认为韩愈其实误读了孔子“上智与下愚不移”之语,他进而以《乐记》、《中庸》为经典根据以批驳性三品说。契嵩主张的是性无善恶论,在他看来,韩愈所说的性之三品和情之三品其实都是情而非性。契嵩以性命之学接引士大夫,他讨论心性的文字极多,颇成系统。契嵩不仅促成了士人谈论心性的风气,而且他的心性论,尤其是他整理过的性无善恶论,还直接影响到北宋中期的诸多新儒学流派。
《非韩》开篇即云:“韩子议论拘且浅,不及儒之至道可辩。”便是认为韩愈思想深度不够,未能知道。在《非韩》末篇定论韩愈时,契嵩又说:刘昀《唐书》谓:“韩子其性,偏辟刚讦。”又曰:“于道不弘。”吾考其书,验其所为,诚然耳。欲韩如古之圣贤,从容中道,固其不逮也,宜乎识者谓韩子第文词人耳。夫文者所以传道也,道不至,虽甚文奚用?若韩子议论如此,其道可谓至乎?而学者不复考之道理中否,乃斐然徒效其文,而讥沮佛教圣人太酷。这是契嵩《非韩》全篇的小结。他既指责韩愈的性格,又说韩愈未能知道。既如此,则士人学习韩愈之文而“妄意”排佛,乃是“不讲道理”、未能深思的结果。此外,契嵩认为“文”乃传道的载体,如果未能悟道,那么其文亦无用。而韩愈学道未至,所以士人空学韩愈古文并无用处。最后,契嵩将韩愈定格为“文词人”,这成了韩愈日后文士身份形成的肇端。
三、韩愈“成为”文士
契嵩对韩愈急于求仕的指责,对韩愈儒道阐释、人性论主张的批评,对韩愈不知道、乃一“文词人”的评判,于士人评价韩愈有着引导性的影响。契嵩之后,韩愈在士人心目中的地位急剧跌落,而此后士人对韩愈的批评,也大抵未出契嵩的议论范围。
宋儒重视出处去就,契嵩对韩愈不甘淡泊、急于求仕的批评,非常致命,就连“今之韩愈”的欧阳修也不得不说:“每见前世有名人,当论事时,感激不避诛死,真若知义者。及到贬所,则戚戚怨嗟,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其心欢戚,不异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司马光也说:“韩子以三书抵宰相求官,《与于襄阳书》谓先达后进之士,互为前后,以相推授,如市贾然,以求朝夕刍米仆赁之资,又好悦人以铭志而受其金。观其文,知其志,其汲汲于富贵,戚戚于贫贱如此,彼又乌知颜子之所为哉!”南宋林季仲也说:“愈以市道望于权贵,屑屑然从求刍米仆赁之资,识者恨之。”朱子弟子也说:“韩公虽有心学问,但于利禄之念甚重。”朱子也说韩愈“当初本只是要讨官职做,始终只是这心。他只是要做得言语似六经,便以为传道。至其每日功夫,只是做诗,博弈,酣饮取乐而已。观其诗便可见,都衬贴那《原道》不起。至其做官临政,也不是要为国做事,也无甚可称,其实只是要讨官职而已。”崇奉朱子之学的詹初也云:“韩子自比孟氏,而三上书,两及门,其未达孟子之进欤?”韩愈与孟子的差距愈行愈远。
韩愈不仅因急于求仕而招致士人批评,其学术思想地位也同样开始走低,韩愈的儒道阐释、性论主张、好为文词等几个方面都开始招致士人的批判。
宋代新儒学,尤其是理学,较之此前的儒学,“最大不同之处则在于心性论的出现。”北宋中期的诸多新儒学代表人物,如司马光、王安石、二程、苏轼等等均有相当明确的人性论主张,但他们对韩愈性三品说都持批评态度。司马光《善恶混辩》宗扬雄性善恶混论,云:“韩文公解扬子之言以为始也混而今也善,恶亦非知扬子者也。”王安石《原性》云:“性生乎情,有情然后善恶形焉,而性不可以善恶言也。”认为韩愈所论之性其实是“情”,对于“上智与下愚不移”一语,王安石云:“此之谓智愚,吾所云者,性与善恶也。恶者之于善也,为之则是;愚者之于智也,或不可强而有也。”苏轼的看法和王安石相近,他在《扬雄论》中说:“孔子所谓中人可以上下,而上智与下愚不移者,是论其才也。而至于言性,则未尝断其善恶,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而已。”也认为上智下愚是辨人之才,并非言性,而韩愈性三品说则是“离性以为情,而合才以为性。”苏轼并说:“韩愈欲以一人之才,定天下之性。”王安石和苏轼的人性论,明显可见契嵩的影响。二程理学的性善论对后世影响最大,程颐说:“性无不善,而有不善者,才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而“扬雄、韩愈说性,正说着才也。”诸派新儒学都反对韩愈性三品说,性三品说日渐式微。
随着新儒学的发展,其对于儒道的理解也逐渐成熟,韩愈在《原道》中对于儒道的阐释,与新儒学对于儒道的理解相去甚远。刘敞说:“韩子不知道,可为具臣,不可为大臣。”王安石赋诗云:“纷纷易尽百年身,举世何人识道真?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也是认为韩愈并未知道。苏轼《韩愈论》全文批评韩愈,云“圣人之道,有趋其名而好之者,有安其实而乐之者。”而“韩愈者,知好其名,而未能乐其实者也”,因为“其论至于理而不精,支离荡佚,往往自叛其说而不知。”二程也说:“《原道》一篇,其间语固多病。”程颐更具体地批评韩愈对“仁”的阐释说:“退之言‘博爱之
谓仁’,非也。仁者固博爱,然便以博爱为仁,则不可。”南宋初,范浚说:“愈诚知道者,而略子思耶?原道而不知有子思则愚,知有子思而不明其传则诬,愚与诬皆君子所不取,愈诚知道者耶?”韩元吉《韩愈论》则说韩愈“能明圣人之功,而不能明圣人之道”,为何如此说呢?因为韩愈“能明其功,故曰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不能明其道,故以仁为博爱。若仁仅止于博爱,颜子所谓非礼勿视听勿言动者,果何事哉?”这都是认为韩愈并不知道。
韩愈提倡古道和古文,影响巨大,而唐宋儒学复兴运动和古文运动本来紧密相连,宋初“诸人虽高谈孔、孟,而实承韩氏,本由文而人”。然而,随着新儒学的成熟,儒学复兴运动和古文运动逐渐分离,一些新儒学流派甚至开始反对过分关注作文技巧。韩愈既然被认为并不知道,其“文士”的身份便凸显出来。张载便说:“韩愈又只尚闲言词。”程颐对韩愈的评价是:“退之每有一两处,直是搏得亲切,直似知道,然却只是搏也。”为何如此呢?因为“学本是修德,有德然后有言,退之却倒学了。因学文日求所未至,遂有所得”。理学家轻视文词,他们批评韩愈作文盖是情理中事。然而,后来被列入“唐宋古文八大家”的王安石也批评韩愈作文,他曾赋诗云:“欲传道义心虽壮,学作文章力已穷。他日若能窥孟子,终身何敢望韩公!”直以孔孟之道为己志,而不是象韩愈一样去“作文章”。他还曾批评韩愈和柳宗元云:“二子者,徒语人以其辞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已也。”苏轼的得意弟子张耒在其《韩愈论》中也说:“韩退之以为文人则有余,以为知道则不足。”他认为:“(韩)愈者,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而健于言者欤?”
韩愈在“成为”了“文士”之后,士人对他的批评越来越多,涉及的方面也越来越广,就连其排辟佛老之功也遭到质疑。元丰七年(1084),宋廷改革孔庙祭祀制度,韩愈凭借孟子进入孔庙配享之机,也得从祀孔子。韩愈能够从祀孔子,最主要的原因即其排斥佛老之功。弟子曾问朱子曰:“退之一文士耳,何以从祀?”朱子回答说:“有辟佛老之功。”然而,林亦之《浮屠氏论》却说:“孟子辩杨墨,而杨墨之害熄;韩子攻释氏,而释氏之学炽。”认为韩愈排佛未能象孟子辟杨、墨一样抓住要害,反而使得佛学越来越盛行,林亦之因而说:“韩子之强辩,适所以为赘也。”到了明代,理学名家王廷相说:“从祀孔庭者,为其有功于斯道也”,然而,“韩愈刻意文词,戏弄自居,本非有道之士,乃以窃附于程、朱之列,不相类合。”韩愈因其“为文”和“不知道”而险些被赶出孔庙,而关于其排佛之功,王廷相则略而不说。
韩愈提倡古文,高唱儒道,排辟佛老,是其见重于世的原因所在。然而,僧人契嵩在阻遏古文运动的排佛攻势时,以非韩为策略。他指责韩愈急于求仕,批评韩愈的儒道阐释和人性论见解,使得士人对韩愈的评价由高转低,韩愈乃一“文士”、并未知道渐成定论。而契嵩对韩愈的批评,也刺激着宋代新儒学在理论建构上的发展完善。新儒学的成形,正是在儒释互动中逐渐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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