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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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 淼
上帝把幼小的我们给了父母,把青壮的我们给了国家社会,到了老年,他才把“我”还给我自己,这一段生命特别珍贵。
不管当今之世人类的平均寿命如何延长,延长多少,按国际现行标准,一个人年满60岁,就算进入老年了。
有一种说法:人到老年之后,日历年龄仍会与日俱增,愈来愈老,这无可抗拒;但心理年龄却不能衰老,应随时保持年轻化,将有利于延年益寿云云。这自然是极有道理的。试想,一个老人如果总是伤感哀叹“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整日担心着死神忽然前来叩门,惶惶不可终日,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不过,通过切身感受,我觉得此说也不可绝对化。比如像我这样七老八十的人,如果无视发苍苍齿动摇的客观现实,而一味去“偷闲学少年”,不只悖于唯物辨证之义,也未必有利于身心健康。于是,我想对前述说法补充一句――该服老时就服老。
这首先是源于日常生活不断给我发出的警示。上了公交车,总有好心的年轻朋友礼貌地给我让座:“老人家,您坐。”走在街上,常有人前来问路,显然是以为“老马识途”和出于对白头发的信任。最有趣的是路经闹市,一些人拿着机票打折卡或旅游宣传品,一个劲往年轻行人手里塞。尽管有人不予理睬,塞的人依然热情不减。一旦到我面前,他们却立即变脸,手一缩,不给了。可能他们认定了,这样的老头根本不像会坐飞机或去旅游的主儿。至于隔三岔五地收到一些老朋友的讣告,更是在提醒着,我们这一代已经在历史画卷上日渐淡出了。自然法则毕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啊!
既然明确了定位,我便按照一个老人的要求,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生活起居。第一桩大事便是在老伴严格监督下,戒掉了抽了几十年难分难舍的香烟。接着是不再骑自行车,代之以慢步。尽量不喝烈性老白干,代之以野山葡萄酒。说来也怪,心态一变,过去不太留意的央视《夕阳红》,现在倒成了我喜爱的栏目之一。当然,更要紧的是在心境上,要注意尽量少一些争强好胜的浮躁,多几分淡泊宁静的平和。积以时日,我渐渐体会到了一种随着大自然的韵律而运动,与客观环境相融合的自在,想来是主动转换角色后产生的效应吧。
此外,我还从别的老人身上发现了有关“服老”一说的佐证。有的老人曾经是原单位的“一把手”。按我们现行体制,在他的辖区内,大小事当然都得由他点头拍板。如今退了下来,新人接班,他还念念不忘要“扶上马,送一程”。时而抱怨工作不事先征求他的意见,开会没有请他“出席指导”,连文件也忘了送来“请阅”。总之常常怄气,牢骚多多。不是说“牢骚太盛防肠断”么,如此这般,怎么能不有碍身心健康呢?在同是退休老人相聚时,有时还免不了透出点颐指气使的官气?渐渐地大家有意无意和他疏远了。窃以为,之所以造成这种局面,症结就在于不甘寂寞不服老。而不甘寂寞往往又会导致更大的寂寞,记不清在哪里读到过这样一句话:“甘于寂寞是一种境界。”堪称悟彻之谈。看来,要想达到这样的境界,须得从服老始。
美籍华人作家王鼎钧写过一篇题为《活到老,真好》的散文、他把老年看作是人生的“黄金时代”,理由是“到了老年,人生对我们已没有秘密”,“不喜不惧,无雨无晴”。他还说:“上帝把幼小的我们给了父母,把青壮的我们给了国家社会,到了老年,他才把‘我’还给我自己,这一段生命特别珍贵。”如果我们能认同此说,自觉而愉快地去承认、去正视、去欢迎老之已至,珍爱这一段大好的晚霞时光,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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