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电影听觉元素的叙事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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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乐盈
摘要:随着电影产业的发展和电影理论的不断丰富,受众对于电影的认识从起初单纯将其视为“视觉艺术”转为兼具画面空间和听觉空间的“视听艺术”。声音不再是电影语言中的“附属品”,或是“辅助性”元素,它影响着电影情节的叙事建构。本文以高口碑印度悬疑类电影《调音师》为研究对象,分析其音乐元素、音响元素、语言元素对电影情节的叙事建构。
关键词:隐喻;互文性;想象性;叙事建构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4-0111-03
印度电影《调音师》,又名《看不见的旋律》,根据法国同名短片改编而来,它讲述了一位装扮成盲人的钢琴家因目睹一起凶杀案导致杀身之祸的故事,该电影最大的特点就是层出不穷的意外和反转,其被网友冠以“全员恶人”称号。结尾之处击打易拉罐的刺耳声响,使影片格局顿显,并给观众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由于该电影出色的听觉元素的使用,本文将从音乐、音响、语言三部分出发,详细探讨其对电影情节叙事建构的影响。
一、音乐对电影情节的叙事建构
(一)音乐主动参与影片叙事
1.音乐作为身份符号参与叙事。影片主角的身份设定是一名钢琴家,这一身份是通过影片的钢琴曲来传达的。影片初始阶段的3′20″到4′40″处是一段长达80秒的音乐特写,伴随着音乐响起,镜头由远及近。此时,钢琴曲作为音乐主动参与到了叙事情节中,并以此彰显人物身份。并且,在影片后续高达55次的剧情反转点中,都有钢琴曲貫穿其中,或高潮、或低音、或轻快、或急促、或压抑、或沉闷,并时常伴随着男主出现,这表明男主弹奏的钢琴曲已然成为该电影的一部分,音乐成为了彰显人物身份的符号。
2.音乐作为情感符号参与叙事。在影片所有插曲中,《Naina Da Kya Kasoor》是最受欢迎的,它通过男主的弹奏呈现出来并贯穿始终,与画面、剧情紧密结合。此外,几乎在男主每一个心理轨迹的变化点上都有一首符合情境的音乐与之相配。这表明,影片歌曲已超脱于背景音乐这一简单存在而成为人物情感宣泄的窗口,快节奏的音乐象征着恋爱的甜蜜,却也隐含着男主角身处犯罪现场、直面杀人犯时的恐惧和无助。此时,音乐作为传达人物心理情感的符号,主动参与电影叙事[1]。
3.音乐作为民族符号参与叙事。影片8′20″到8′50″处是一段30秒的印度歌舞,这段歌舞是通过屏幕中的电视,即“第二屏幕”或“第二画面”来间接呈现的。镜头从电视“年轻演员”的脸上转移到电影“中年普拉默·辛哈”(以下简称“辛哈”)的脸上,此时,电视声音转小,而电影现实中网络评论区的解说音出现,辛哈和妻子西米的声音被放大。此处音乐的使用除了彰显人物身份、表明时空转换以外,更重要的是,此处音乐的音调和歌词风格并非印度现代流行音乐,而是古典音乐,有着鲜明的民族特色。长久以来,观众对于印度电影一直存在“一言不合就尬舞”的“刻板印象”。但在该影片中,印度歌舞这一独特的民族元素被巧妙置入电影情节中,正如被无痕植入影视作品中的“原生广告”,并不会影响观看体验,反而会带来额外的注意力收获。
(二)音乐在影片叙事中的表达功能
根据画面内容、叙事节奏,对音乐进行选择性搭配,可以使电影起到“1+1>2”的传播效果。电影音乐元素的意义表达是多元化的,它既可以抒发情感、强化或淡化画面内容的表达、深化主题思想、渲染气氛,也可以主导或主动推进电影的叙事节奏,如音乐剧电影就是提高了音乐元素在电影中的主体性[2]。
1.音乐的表情功能。该电影的导演斯里兰姆·拉格万,对于音乐有着深刻而独特的理解,他把影像和音乐巧妙结合,互相撑托,对观者产生视听冲击,如男主泡咖啡时西米带上“鬼脸”的试探,画面看似在若无其事地叙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其实随着微摇的镜头、音乐重音的变化,在“操控”着观众的心跳节奏,如音乐的突然高亢、戛然而止,这正是音乐的表情功能。
2.音乐的表意功能。影片1∶18′50″处,被毒瞎的男主在摸索证件准备出门时,音乐一直处于低沉状态,并伴随着密集的震动音,当男主转身走了几步后,画面右侧出现了一个悬挂在眼前的虚焦镜头的床单,再下一秒,男主背后的警察和眼前的床单转为实焦,与此同时,音乐转向高潮,声调提升,震动音更为密集,甚至刺耳。此时音乐的变化起到表意的功能,即表达充斥在这一房间内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的意义。
3.音乐的表真功能。在影片18′40″到19′39″处,有近一分钟的音乐特写,即男主在苏菲的餐厅内进行钢琴演奏的特写。此外,现场演奏、音乐特写、口型与旋律、歌词的对应,都共同表达了男主演奏环境的真实,即音乐的表真功能。
二、音响对电影情节的叙事建构
(一)音响对现实的“隐喻式”表达
音响作为一种听觉语言,能为观者营造出“超真实”的沉浸空间和立体化的视听空间。经过艺术化处理后的音响会更加彰显其表意功能。影片中,音响的表意功能主要体现在音响经过特殊化处理后被放置于特定情境中,进而对情境进行“隐喻式”表达,即“音响喻示”,是导演运用创意和技术,有意识地创作或选择某一音响来预示、暗示叙事发展或隐喻剧情内涵、人物性格与思想变化的创作手法[3]。具体体现在本影片为达到隐喻目的而对机械音响、自然音响和动作音响的放大化处理。
例如,影片开场2′02″到3′18″处,有田野中的鸟叫声、蚊子嗡嗡声、兔子吃草及逃跑时跳跃的脚步声等自然音响;也有猎人追捕时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举枪的声音以及稻草人被撞后头部的头盔与光盘发出的声音等动作音响;还有枪响、汽车刺耳的急刹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等机械音响。这些音响的设置并非仅为了配音、还原现场,还有对全片紧张基调的暗示。此外,通过猎人和兔子的关系来隐喻影片“猎人和猎物”的关系,与后面剧情相勾连,黑屏后的枪响、刹车声、尖叫声都为观者留下了悬念。
(二)“噪音”与画面的“互文性”表达 噪音,狭义上指令人不舒适的声音,但从宏观上看,它是传播过程中的一种添加手法,需要我们客观看待[4]。当下,噪音被广泛应用在电影创作方面,我们熟知的贾樟柯导演的电影在噪音的使用上就非常成熟,其噪音多选取自交通工具,如汽车、自行车、火车、轮船,以及建筑工地工人施工的声音,如搬运器材、电钻、榔头发出的声音等[5]。
本影片对于噪音的应用,使其作为文本具有了文献性。一方面,噪音强化了电影的“悬疑”风格;另一方面,它和画面之间相互配合,彼此为“镜”,视觉文本是吸收听觉文本后的产物,听觉文本也是视觉文本转化的结果,两者彼此参照,并相互牵连,构成了一个完整而开放的电影文本[6]。由此,观众能够通过这种视觉空间和听觉空间的“互文性”表达深入理解影片的意义。
例如,影片1∶22′25″到1∶22′40″处,男主在不知自己将被割肾的情况下,听闻自己需要打“破伤风”,并未怀疑,但镜头切换到针管上时却是医生在抽血。同时,窗外响起火车轰隆隆开过的声音以及刺耳的鸣笛声。与台词相悖的画面动作配上刺耳的音响,引人猜测。此处噪音有三层用意:一是向观者传达男主并未跳脱出接二连三的“陷阱”,其所处环境依然复杂危险;二是烘托紧张氛围,告诉观者看似平静的画面下实则暗流涌动;三是赋予观者“上帝视角”,传达影片人物不知道但观者知道的信息,以此来加重观众的不安全感,既使其担忧男主命运,又使其充分調动想象力猜测情节走向和影片用意。
三、语言对电影情节的叙事建构
影片的语言元素在此处特指对白。作为影视作品表情达意的主要手段,它有着非常丰富的功能,既能补充画面语言,交代或凸显关键信息,又能主动推进叙事节奏。此外,契合影片主题的语言对白既能有效传达影片主旨,又能表达自我、隐喻现实、暗示情节走向。
(一)语言的“想象性”表达
影片有多处对白体现了导演强大的表达力和观者丰富的想象力,如片首的“What is life ?It depends on the liver”。对于“liver”,每个人理解不同,有人将其翻译为“肝脏”,认为这与影片结尾处一棵肝脏形状的大树相呼应,与剧情也更为贴切。但也有人认为“liver”指“生活者”,“生活是什么,取决于生活者本身”。结合影片内容设置,男主假扮盲人寻求音乐灵感,却最终成了真正的“道德盲”。本文认为,无论观者如何理解,该句话作为影片的开场白,因其意义的不确定性,会瞬间激发观者的想象,并促使其提出疑问:为什么生命取决于肝脏,肝脏预示着什么,肝脏是这部电影的主题吗?……这表明对电影语言的“有意设置”可使观者产生电影预期的“想象空间”,并引起好奇,进而调动全体感官投入,为观者充分理解影片内涵奠定基础。
(二)语言的“现实性”表达
影片结束后,回想最开始的问题“What is life?”,会发现,导演对所刻画的众多人物形象并没有给出乐观的回答,其中有为达目的不惜杀人下毒,终究没有向善的西米;一手遮天,一心向权,假公济私的警察局长;贪婪自私,胆小迷信的出租车夫妇;损人利己,过河拆桥的医生;最终由“眼盲”变成“心盲”的男主;不明真相,站在道德至高点上评头论足的苏菲;以及贪婪、冷漠、自私的邻居小孩等这些形象,他们构成了这个社会的缩影,昭示着社会现实。这些立体的人物形象和“细思极恐”的悬疑细节正是对“What is life?”的回答,也是对“It depends on the liver”的现实演绎。影片正是通过语言的隐喻功能来表达社会的“现实性”,包括贪婪、自私、冷漠,以及经不起考验的人性,并告诉观者:千人千面,好好生活,尊重彼此的内心秩序。
四、结语
这部电影的创意来源于2010年的法国经典同名短片《调音师》,它在前者的基础上进行了深化。一方面,它丰富了影片的故事情节和人物设置;另一方面,音乐、音响、对白等听觉语言的综合运用,使影片立意深远,对其叙事建构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此外,该影片也带给我们另外两方面的思考。第一,它为悬疑类电影的创作提供了很好的借鉴,不断反转的剧情以及接连不断的黑色幽默,从影片开始持续到影片结尾,最后的“神之一击”也使观众对于电影的思考不会随着电影的结束而结束;第二,影片映照现实。影片各个人物都是社会现实的缩影,我们可能刚开始一心向善,但最终难免心盲,活成什么样子,取决于我们自己,正如影片刚开始的那句话——“What is life?It depends on the liver”。
参考文献:
[1]尹葰嫣.《调音师》:“人性之恶”的叙事缝合[J].传媒论坛,2019(3).
[2]吕净.电影音乐:电影与音乐的互动及联姻[J].电影文学, 2012(24).
[3]陈功.电影后期声音艺术创作——声音元素的选择与组合初探[D].上海音乐学院,2009.
[4]王志钦.自成一格的游戏世界 戈达尔电影中的噪音[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 2019(1).
[5]张洁.贾樟柯电影中的噪音、沉默和音乐[J].艺术百家, 2010(8).
[6]谢辛.声音的视觉化 从抽象动画电影到“互联网+声音BGM”观念延伸[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8(5).
[责任编辑:杨楚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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