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怡悦的一把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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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陌上舞狐
说起“云林居士”倪瓒,想必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画。倪画一如张岱的小品文,自有一种令人过目不忘的风神――永远“一河两岸式”的构图,只画平远山痕,近处则一座小亭、一块湖石、几株苍树,简淡自足。天和水都不着笔墨,却占去画幅极大的空间。
有人说倪瓒的画一如既往的萧简风景是其素性“洁癖”在画作上的投射,如果说这已经够奇的话,那么作为一个出身于富贵之家的公子哥,却从不爱往名利纷争的俗世里扎堆,这就更奇。
倪家祖上曾在宋朝京都做官,靖康之乱后举家南迁至无锡太湖边,几代人勤俭持家,努力经营,终成一代富户。可以说,倪瓒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一下子掉在了蜜罐里。倪瓒在家中排行老三,两个兄长都是当时道教的上层人物。在当时地位很高,家境优越自不必说。虽父亲去世早,但长兄倪昭奎爱弟如子,不仅带着倪瓒一同享受特权,且还请来同乡“真人”王仁辅做倪瓒的家庭教师。
试想。一个人自小就生于江南太湖之滨,无尘世纷扰,日日在书香弥漫的阁楼上读书作画、焚香操琴,累了就站在窗边,饱览太湖边的山容水意,他的心又怎能不敏感?这样清幽雅静的环境里造就出来的,又怎么可以是区区一俗物?可见一个清雅的环境对人的成长是多么重要,反之,现在许多少爷从小就掉在名牌堆里,不俗才怪呢!
后人每以倪瓒那近乎神经质的“洁癖”为笑谈,我却觉得正是这洁癖,才成就了倪瓒在人们心中的“高士”形象。
生活中的洁癖,比如自己的文房四宝都有两个佣人专门负责看管,随时擦洗。院里的梧桐树,也命人每日早晚挑水揩洗干净。有一次,一个好友在家中留宿,因听得友人一声咳嗽,倪瓒竞一夜未眠。第二天,佣人没找到痰迹,只好找一片树叶,稍染污痕,谎称这就是,倪瓒斜睨了一眼,马上厌恶地闭眼捂鼻,让人送到三里外丢掉。
不过,倪瓒所有在生活上的洁癖,都是为他在精神上的洁癖做铺垫的。倪瓒性情清高孤傲,个}生迂癖,不事俗务,一生未仕。他艺术上的洁癖自此更甚,反映到他的画上,便是笔墨更省。倪瓒论画认为绘画应表现作者的“胸中逸气”,自己所作“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
入明后,“吴王”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听说倪瓒精于绘事,差人送去金银绢帛,希望倪瓒能以画相赠,倪瓒撕帛退钱,说他“不能为王门画师”。张士信十分愤怒,后来在太湖遇见倪瓒独自泛舟,便把他抓来痛打一顿,倪瓒一言不发,事后有人问起,他只说“一出声便俗”。可见精神上的洁癖成就了他关键时刻的一把傲骨。
倪瓒的晚年因家财散尽,已然萧索万分,加之其妻蒋氏先己而去,长子早丧,次子不孝,生活愈觉无依,当年衣食无忧的公子生涯恍然如梦。朱元璋曾召他进京入职,他以诗句“只傍清水不染尘”表明心意,绝不出仕。74岁时,因身染脾疾,终老于江阴契友夏颧家。
倪瓒的画上极少画人,人问其故,对日:当世哪复有人?
倪瓒的词也写得很清丽,他的《折桂令》一词或可为之注脚,词的下片为:侯门深何须刺谒,白云自可怡悦。到如今世事难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
真的是一身傲骨!
编辑 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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