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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爱的方式,阅读父亲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本刊编辑部

  点评/秦 俑
  
  你知道“父亲节”的由来吗?1909年,住在美国华盛顿州的杜德夫人参加完母亲节的纪念活动之后,突然想到:为什么没有一个纪念父亲的节日呢?杜德夫人的母亲在她13岁那年去世,留下六名子女,她的父亲斯马特先生没再续弦,全心带大了六名儿女,最后却因经年累月的过度劳累而病逝。1909年刚好是斯马特先生的逝世之年,杜德夫人很伤感,她的父亲在养育儿女过程中所付出的爱心与努力,并不亚于任何一个母亲的辛苦。于是,在杜德夫人的奔走努力下,华盛顿州在1910年6月19日举行了全世界的第一次父亲节聚会。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签署正式文件,将每年的6月第三个星期日,定为全美国的父亲节。
  父亲与母亲一样,应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词语之一。本期推出的三篇小文,从不同的侧面对父亲作了饱含深情的描述。当你读完这几篇文章,你是否会想起:当父亲为我们无私地付出他一生之后,我们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呢?
  
  字典的错误
  
  吃过晚饭,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特意梳理了头发,甚至还搽了点老婆留下的粉底霜。这使得白面微须的他,看上去像个文化人。他一会儿要去做的,就是个文化人做的事――买书,确切地说,是买本字典。下午,上小学的儿子从学校回来,带回了老师的交代:明天上学带字典来。家里没有的,去书店买一本,要那种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一步到位,初高中就不用再买了。
  他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朝附近的书店走去。没有人知道,他是个蹬三轮的,就像在儿子的学校,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三轮车夫一样。
  书店很近,就几步路。走进去,两个女店员热情而娇媚,欢迎光临!先生请这边走!他大方地走过去,站定,微笑着问道,有没有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
  美丽的女店员笑着说,就在您的正前方啊先生!他脸一热,哦,哦,瞧我这眼神儿。女店员殷勤地上前,取下一本递到他手上。他手一沉,好家伙!真是个“大部头”!他有些担心,匆匆翻了几页内容,便迫不及待地调过来看封底。字体很小的数字,却吓了他一跳:60元!
  他兜里只有40元钱,这已经是干这一行最高的日收入了。他有些呆,拿着字典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那个店员,跑过来热心地介绍,这是刚出版的最新修订版,共收录字、词、词组、成语、典故及熟语6.5万多条,增加了6000条词汇,是历年来增补最多的一次……他脑子发蒙,女店员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也听不懂。
  他心里有些乱,脸上仍是镇定。冒出了一句话,女店员听了,奇怪地笑了。他说的是,有没有老版本的?女店员说,买旧文学书的不少,买旧工具书的可不多。谁愿意自己的知识过时呀?他脸一红,不再多言。
  他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四周一片陌生。这个他往常蹬三轮一天经过多次的地方,忽然变得让他不认识了。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向何处去。
  他漫无目的地踱着,他不想那么快回家,不想面对儿子失望无助的眼睛。那双眼睛,他已面对了太多次。
  踱到一个旧书摊前,意外地,他发现了一样东西,一样刚刚熟悉的东西――字典,跟他刚才见过的一模一样!他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了。他蹲下身,拈起那崭新的硬壳封皮,里面,也一模一样。买吧老板!便宜!年轻的摊主热情地招呼。
  便宜?他心里一动,多少钱?
  30!
  哦?他有些不相信,翻开封底,仍是那个数字,让他头疼过的数字。
  他警惕起来,是不是盗版?
  哈,盗版?老板,你看看这里――摊主拿过字典,翻到扉页,指着一样东西给他看,看,防伪水印都有。
  他接过字典,认真地朝着亮光看了看,摊主说得不假,的确有个小书形状的“水印”在上面,质地跟钱上的领袖头像差不多。他相信了。他买下了字典。
  回到家,儿子欢呼雀跃,和老师的一模一样啊!他有些心酸,儿子多久没这样高兴过了?夜里,儿子抱着字典,睡得很沉,很香。
  翌日,吃过早饭,他送儿子上学。校门口,儿子进去了,朝他一笑,爸爸,再见。他忽然有些不放心,说实话,他对那本字典多少有些心里没底儿。他跟着儿子进去了。
  他躲在儿子教室后面的窗子底下,窗子很高,他不能看,只能听――他听见了,年轻的女教师的声音,今天我们学习查字典,请大家翻到第×页……过了片刻,报告老师――是他儿子――他心里揪紧了!老师,我的这一页和别人的不一样……他脑子里有根弦绷断了。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的女声又响起,看来,字典也会有错呀!同学们,刘思远同学的这本字典,就作为全班的改错题吧,好吗?每个人轮换着用一天,用到谁那儿谁负责改错,把正确的标注在页码上……
  靠在墙上,他任由久违的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下岗两年来,离婚一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放纵自己的眼泪。
  (选自《小小说选刊》2007年第24期,无字仓颉/文,略有改动)
  
  秦俑点评:这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做的是卑微的工作,过的是谨慎的日子,但在他的身上,凝聚着朱自清《背影》里那样的对儿女无私的爱。有人说父爱如山,未必有这么沉重,闭上眼睛想一想,父亲的爱,也如同流淌在你生活中的细细溪流,点点滴滴,尽在心头。
  
  父亲的手表
  
  父亲的生命时钟,永远定格在2003年1月21日凌晨12点20分许。而陪伴他长达30多年的那块手表,当时还在作最后的冲刺,最终指向的是3点14分……
  一位诗人说过“时光匆匆不曾为谁驻留”,其实,生命也匆匆,不曾为谁驻留。一个人离去,是因为他终须离去;一只表停顿,是因为它的生命静止。
  如今,每当我攥着这块有点斑驳的手表,那种丝丝入扣的冰凉,总令我想起在茂名市殡仪馆最后一次握着父亲毫无热度的手掌,那种感觉让我瞬间悟透了生死之间的距离――当生命的时针、分针、秒针停止,其实还有什么能够温暖那个咫尺天涯的世界?
  送父亲走后,七哥对我说父亲身上只留下两样东西,一只金戒指,一块旧手表。六哥说,就这只戒指还值点钱,你带回部队吧!
  我带回广州的,是那块丈量了父亲30余年岁月的手表,我要保管的是他那分分秒秒曾为我们跳动的心!只有我了解父亲对这块表的深情,知道这块手表的“深情往事”。
  那是父亲临终的前两年到部队时告诉我的:“这块表啊差不多和你一样大,一眨眼就快30年了!可惜你妈走得太早啊……”上世纪70年代初期,物质匮乏,镇供销社就只有15块上海手表厂的“金鸡”牌手表限量销售,价钱自然不菲,好像是40多元,相当于当教师的父亲两个多月的工资。母亲认为父亲带块表对上课有好处,硬是省吃俭用支持父亲买了下来。“我这表可是全镇第一准的!”听父亲说,当时他一位在供销社工作的学生,为了替他挑出最精准的表,竟然逐一调校,用了两个多星期才挑出来。过去的老表,都是要上发条的,他坚持隔天的晚睡前就给手表上发条,成了几十年的习惯,甚至在卧病不起的日子里,他也未曾间断过。前几年,不知内情的我怕父亲麻烦,不止一次提出要送块新表给父亲,他总是说:“上上发条,有多麻烦?我就图它质量好,多少年了还是差不了几秒……”
  父亲得的是晚期肺癌,在医院里借助供氧呼吸仍然非常困难,只要一平躺就喘不过气来。最后的几个月,他根本无法入睡,只能在坐着和半躺状态进行频繁的互换。我们照顾他时,通常也是通宵不眠。父亲已经不大能讲话,但脑袋出奇地清醒。有一天凌晨,他哑着嗓子催我休息,说自己感觉好多了想好好睡觉,有事会叫醒我。我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就呼呼入睡。第二天,护士小姐告诉我,她凌晨查房时发现父亲表情焦躁,并反复看表……我恍然大悟,父亲在掌握合适的时间,让我尽量多休息。后来,只要父亲抬腕看表,我过一会就装着自然醒来的样子,赶紧扶他或抱他坐起,替他按摩一会,再主动“睡去”,继续悄悄观察他的动向。时间一长,父亲还是觉察了。

  有一天半夜,我起来替他按摩,按到左臂时,他突然捉住了我的一只手掌,然后右手掌又覆在我手背上。他始终没有张开眼睛,也不说话,但我感受到了他眼角掩饰不住的湿润……
  假期满后,我须回部队时,父亲说:“你替我擦擦身子吧!”在我们乡下,这叫“净身”,是老人“上路”前的仪式之一。父亲也许预感到此去一别,再也见不到我了吧!替父亲擦完身子,我强忍眼泪为父亲的手表上发条,心里说:“不要停!永远不要停!”我还想在病房多呆几分钟,父亲两次抬腕看表,示意我别误了车。走出父亲的病房,我没有勇气回头,我不愿父亲看到我的泪水……
   (选自《散文选刊》2008年第2期,苏一刀/文,略有改动)
  
  秦俑点评:父爱是无形的,作品巧妙地通过一块手表,将这种无形的情感进行了有效的转化,通过手表这一道具的运用,再加上作者用心提炼的几个细节,将父子之间的亲情融聚于手表之上,读来令人扪心感叹。
  
  父亲的斯特拉迪瓦小提琴
  
  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父亲说,任何他想做的事,都能办得到。对此,我深信不疑。父亲说他想成为爱荷华州苏城的第一位摄影师,并能冲洗彩色照片。他做到了,他的照片在当地的商店展出了好几个星期。13岁时,我说想要一个欧尔森,就是为我的西印度模型飞机专配的汽油发动机。父亲也说他能为我做一个。他借了电动机,进行了精准测量,制作了木头模具并用铝铸成了部件,不久就在车床上加工出了漂亮的欧尔森――他仅仅只买了一只火花塞、一个汽油罐和一条橡皮油管。
  我16岁时,父亲凑近我破旧的小提琴看了看,宣称想给我做把更好的。他阅读了能找到的所有关于小提琴的书籍,随后在43岁时成为了一名小提琴制作者。他从当地一位弦乐器修理者那里购买了制作工具和材料,将家改成一个很小的店面。下午3点,当他从当地的西北贝尔电话公司下班后,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沉默的提琴店主。
  从下午3点15分起,直到结束一天的工作,父亲都在店里。17年后,他从电话公司退休了,但还在继续制作小提琴和中提琴,甚至制作过一把大提琴。他将制作的乐器出售或者出租给学生,并为小区内的音乐家修理弦乐器。
  父亲时常思索著名的斯特拉迪瓦小提琴的高超之处,他曾仔细读过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一位专家写道,独一无二的清漆赋予了那些乐器美丽的音质。父亲对此不认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化学家可以分析一下清漆的成分,制出清漆不就得了?另一些专家相信音质的奥妙在于制作工艺。但父亲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代的技术也能让我们精确复制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的提琴作品。
  一个朋友问父亲,制作小提琴一般使用什么木材。父亲说是顶级的云杉。朋友便说他有一大块老云杉,也许父亲会有兴趣。
  这不仅仅是一块老木头而已:二战期间,在蒙特卡西奥修道院作战时,那个朋友发现了这块木头。那时,他已在泥浆中浸泡多天,眼见无数战友倒在同盟军的面前,他很不情愿,但必须轰炸防御坚固的修道院,以发现残余的敌人。当他攀上山峰,穿越废墟时,他捡起一段长度不超过一米的木头留作纪念,把它塞到捆包裹的皮带下,带着它参加了剩下的战斗。好不容易回到家,他把木头放在地下室的一个储物架上,一放就是20年。
  父亲听完这个故事后,睁大了双眼。接下来的12个月,父亲就用这块木头制作了一把小提琴。我第一次听到它的声音,是父亲演奏了一首威尼斯船调,那回旋的音调悦耳动听,抚慰人心,琴的声音柔美,在高音部少了一点共鸣,这恰恰是上等小提琴的标志,父亲成功了。
  这把琴产生的共鸣如此美妙,父亲终于信服了――斯特拉迪瓦小提琴的奥秘就藏在制作琴身的木材中。蒙特卡西奥修道院首建于公元529年,最后一次重建始于1349年。父亲推测,斯特拉迪瓦使用的云杉极可能已存放了好几个世纪,是已毁灭的中世纪城堡或者教堂的古老木材。
  利欧・库奇尼斯基,这位受人尊敬的苏城交响乐团的指挥,是我父亲众多的音乐家朋友中的一位。几乎每个星期这位大师都会在我父亲的小提琴店里驻足,跟其他朋友谈论并演奏斯特拉迪瓦小提琴。但父亲是绝对不会出售这把小提琴的。
  一天夜里,几个颇具眼光的小偷闯入了父亲的商店,偷走了这把小提琴和其他一些质量不错的小提琴。他们只留下了些初学者使用的小提琴、便宜的作坊复制品。此后一生,父亲再没见过这把小提琴。
  遭受了这场浩劫,父亲的精神崩溃了,他不再制作乐器,只是保留了乐器商店,直到80岁。商店出售吉他和小提琴,偶尔也会接一些修理的活,要价都非常低廉。
  如今父亲已去世14年了,那把珍贵的小提琴也已经失踪了25年多。在世界某处,也许有人正在使用这把拥有卓越音质、20世纪末的小提琴。如果小偷没有去除琴上的标签,那么当一束光线照在那古老云杉顶部呈弧形的凹洞中时,就能看到这把小提琴是由爱荷华州苏城的哈罗德・A・沃制作的。
  不过,如今琴的主人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为何这把模样普通的小提琴能拥有斯特拉迪瓦小提琴般的音质。
  ( 选自《女报・时尚》2008年第2期,周静嫣/编译,略有改动)
  
  秦俑点评:我想,父亲之所以与母亲不同,除了他们都对自己的孩子怀有关爱之心,父亲会留给我们更多精神上的支撑。在很多的文学作品中,父亲都是作为儿女的精神榜样存在的,父亲生命中那些闪光的品质,必将因为长久的耳濡目染,在下一代儿女的身上得到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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