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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的讽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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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儒林外史》是一部杰出的讽刺小说,其中《范进中举》是《儒林外史》中写得最精彩的片断,通过范进中举的前前后后,写了各类人物的表演,真实生动地显现其真伪、善恶和美丑的本来面目,而且发掘到人物的灵魂深处。它不但讽刺了科举制度外在的种种弊端,而且将他锐利的笔触深入到为科举制度折磨、毒害的人物被扭曲的灵魂深处,对科举制度的批判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
  [关键词]儒林外史;讽刺小说;科举制度;批评
  
  中国很少真正的讽刺小说。鲁迅最喜爱的是《儒林外史》。他说:“寓讥弹于稗史者,晋唐已有,而明为盛,尤在人情小说中。然此类小说,大抵设一庸人,极形其陋劣之态,借以衬托俊士,显其才华,故往往大不近情,其用才比于‘打诨’。讽刺的生命在于真实。吴敬梓从当时人们习以为常的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景象中,提炼出具有典型意义的艺术情节,用一种夸张的同时又是艺术的笔调,将他所批判的人物的种种可笑、可鄙、可憎或可悲的言行真实地揭示出来,从而使读者认识到产生这些人物的社会的丑恶和不合理。
  《范进中举》的故事,见于小说的第三回,是
  《儒林外史》中写得最精彩的片断。《范进中举》的故事,自成首尾,在结构上简直可以看做是一篇独立的短篇小说。但在思想和艺术描写上却不能跟全书分割。《范进中举》体现了《儒林外史》讽刺艺术的基本特色,这就是鲁迅先生精辟地概括的:“感而能谐,婉而多讽。”
  《儒林外史》的讽刺艺术,突出地表现在作者善于以白描手法刻画人物上。这段故事,即不以情节的曲折和矛盾的激烈取胜,而以人物的活脱和讽刺的深刻见长。小说通过范进中举的前前后后,写了各类人物的表演,主要是通过他们自身言语行动的逼真描绘,真实生动地显现其真伪、善恶和美丑的本来面目,而且发掘到人物的灵魂深处。作者并不站出来说一句表示自己褒贬爱憎的话,而褒贬爱憎的感情即已鲜明地体现在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描绘之中。
  作者从人物关系着眼,把范进和周进对比起来写。周进是范进的主考官,却有一段跟范进相类似的伤心史。小说从周进的眼里写范进,写出他一副穷酸悲苦的可怜相,与周进的“绯袍金带,何等辉煌”形成鲜明的比照。这样就巧妙地通过人物的衣着形貌向读者展示出人物在科举考试中的不同命运:一个因长期落第而潦倒悲苦,一个则困巍然高中而飞黄腾达。这实际上已为后文写范进的中举发疯,初步揭示出社会环境和社会心理的因素。接着写周进看范进的卷子,一连看了三遍,竟看出“是天地间之至文!真乃一字一珠!”这显然不是写范进的文章真正做得好,而是表现主考官衡文判卷的毫无凭准,荒唐可笑。这就告诉我们:周进和范进都是几十年没有考中,而有朝一日都莫名其妙地突然考中,就因为有这样迂腐糊涂的考官。这不单是对周进本人的嘲讽,而且是对不合理的科举考试制度的揭露。作者对周进这样简单几笔的描写,就揭示出范消息一传来,他们竞争先蜂拥而出,贺喜、帮忙,送钱送米,献尽了殷勤。通过这些人物前后态度的变化,作者在科举考试制度的背景下,写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此外还写到了有钱有势的乡绅张静斋,也主动来登门“攀谈”,并送来银子和房子。作者就是通过范进周围的人物在他中举前后态度的变化,十分真实地表现了整个社会艳羡、追求功名富贵的普遍倾向。正是在这种恶浊的社会空气所形成的看不见然而却是巨大的力量的引诱和挤压下,范进才那样舍身忘命、不顾一切地去追求举业的成功,穷几十年的精力,直到须发斑白也不肯罢手。这样,小说就十分真实地将范进热衷功名富贵,以及中举发疯的病态心理和病态表现,归结为由科举考试制度造成的社会环境。这种从人物关系和社会环境着眼去揭示人物思想性格的写法,表现了《儒林外史》讽刺艺术的现实主义特色。
  小说从社会环境出发,一方面描写了范进由这种社会环境决定的辛酸悲苦的命运,另一方面又描写了他从这种辛酸悲苦的命运中产生出来的卑怯屈辱的性格。他每一试赴次都充满着希望和幻想,而每一次都是无例外地失望而归,积几十年的痛苦经验,他几乎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热切地盼望能够考中,却又不相信自己会真的考中。小说通过生动的细节描写,将范进这种从生活经验里产生的、交织着希望和失望的复杂矛盾的心理状态,描写得细致入微,生动逼真。当他真的中了举,几十年梦寐以求的希望一旦变成现实时,他竟然不敢相信,还以为跟从前一样是别人在欺骗嘲笑自己。当他看到那张实实在在并非幻觉的捷报时,这从天而降的大喜,竟变成一种巨大的冲击力量,范进那颗因饱经折磨而变得老弱的心灵,便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刺激。于是,他“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便发了疯。作者从范进几十年的辛酸悲苦,来描写这极度欢乐的一瞬,从而十分真实而又深刻地揭示出人物的内心世界。联想到他在出场时考场上那副冻得乞乞缩缩的可怜相,范进口里喊出的“噫!好了!我中了!”这六个字,这从痛苦与欢乐凝聚在一起的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六个字,真是具有一种令人颤傈的力量。小说对范进中举发疯的描写是极其夸张的,但由于充分地写出了他发疯的社会原因和心理依据,因而又是高度真实的。
  由于作者不仅写出了科举制度外在的种种弊端,而且将他锐利的笔触深入到为科举制度折磨、毒害的人物被扭曲的灵魂深处,因而《儒林外史》对科举制度的批判就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作者现实主义的冷峻的目光,始终不是只看见一些孤立的个别的人,而是投向整个社会的。他从社会环境来写人物的命运和性格,又从人物的命运和性格来表现病态的社会。因而,跟全书一样,我们从范进中举的故事里,不仅看到了范进、周进、胡屠户等独具性格、面貌不同的人物,而且看到了一个腐朽堕落的时代各种光怪陆离的社会世相。作者对那个热衷功名富贵至于中了邪魔、被社会挤压得灵魂都变了形的卑微可怜的范进,既作了无情的尖刻的嘲讽,又表现出关切的哀怜与同情。小说行文诙谐幽默,妙趣横生,而字里行间却时时流露出作者内心深处的悲愤和哀痛。《范进中举》跟《儒林外史》全书一样,是喜剧,也是悲剧,确切地说,是寓庄于谐,寓悲愤于嬉笑怒骂之中的亦悲亦喜的讽刺剧。通过这段故事,我们可以具体而深切地体会到鲁迅所指出的《儒林外史》“感而能谐,婉而多讽”的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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