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赵熙《香宋词》中的佛道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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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树民 欧阳俊杰
摘要: 词人行事,多涉释教。赵熙明显受到佛道两家思想影响,他的《香宋词》常常描摹佛教事象。佛教事象渗入现实世俗生活题材,变凡俗现实而为灵异景象,词人生活在浓浓的道教氛围里。在词作中,词人作为抒情主人公常常幻化为道教神话世界里饱览世变的仙鹤、鸿鹄。释道思想渗入词作,使其词作别具陌生情趣。词人藉此能更顺利地完成其陌生化创作。
关键词: 赵熙 香宋词 佛道意象
“一代词坛压变风”[1]1343的赵熙善于在平凡的现实生活的基础上营造奇特的艺术世界,有出人意表的奇异想象。中国传统的神话、传说等艺术形式不乏这种想象,词人在营造“陌生”的形象时也利用了这些艺术因子,自在情理之中。需要注意的是,词人在创作中明显受到宗教思想的影响。宗教的“彼岸”世界,不仅成为人们精神追求的对象,也在思维形式上,改变着人们面对事物的方式。荣县及自贡地区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等思想在清及近代传播甚广,但《香宋词》[1]1001-1179中并没见到这方面的影响,明显可以看出影响词人思想的主要是佛道两家,故本文下面简单谈谈其佛道思想的具体表现。
一、佛教意象
词人友朋多有奉佛者,自己受佛教影响甚深。词人行事,多涉释教。荣县及乐山、峨眉、成都、重庆等地多寺庙,词人生活、求学、谋生、避难,常游走其间,不可胜记。也曾“一登嵩山,一游西湖……爱峨眉笃,盖尝七八游”[1]1337,所游皆佛教圣地。旅次京沪,常以寺为家。1892年在京,曾“过伏魔寺晤仲锡”[2]43,1894年再次入京,与诸人“同寓保安寺”[2]44,1903年冬,又移家伏魔寺西院。也曾于1912年寓居上海龙华寺。与佛教人士如传度、遍能等大师交谊深厚。濡染之力,甚于提挽。词人彷徨时常逃于禅,“万事愁登绝顶。醉西风、禅心入定”(《烛影摇红》),“剩托鱼陂,送老禅伯”(《霓裳中序第一》),禅心禅伯,能定其心。荣县一带,净土宗传播甚广。作为一种精神家园,词人常常提到“净土”意象。欣赏九霄顶“是人间,埃风净处”(《贺新凉》),镜香亭“此是人间干净地,却笑主人来少”(《南浦》),感叹“净土无多”(《高阳台》),“怪东风,万山吹绿,一团干净无土”(《买陂塘》),向往“清净四禅天”(《凤凰台上忆吹箫》)。感觉“前生落叶寒花,薄命将秋化”(《情久长》),喜欢“邀酒伴,寻僧舍”(《情久长》)。床头屋漏无干处,“与妇移床,约参禅味过今夜”(《齐天乐・屋漏,得哲生词,因寄辛子》),希望“老付禅心,妙莲花万古”(《齐天乐》)。
同时,词人也喜欢描摹佛教事象。“烟寺瞑,夜堂吹角,知白老僧头”(《渡江云》),“断角残钟,著老僧三两,戒坛烟树”(《三姝媚》),“正向南飞去,千岩佛钟”(《新雁过妆楼》),烟云、钟声、画角、老僧,词人以画家的敏锐观察、诗人的悲悯关注,将它们融为一幅幅韵味无尽的图画。他赞“古德,禅师风格”(《曲游春》),“喜当给孤园,看神鸦放口,饥饿风吹散”“还我伊蒲,自办头陀半饱”(《金浮图》),“齐向南能低首。为护法禅天,一池风绉”(《三姝媚》),举凡寺庙景象及僧人活动等,皆一一进入词作。
词人也将佛教事象渗入现实世俗生活题材,改变了生活中这些事物固有的面貌,变凡俗而为灵异。“渡来弱水,清净四禅天,慧业人留”(《凤凰台上忆吹箫・漱玉韵答辛子》),辛子形象,因四禅天、慧业等意象,超越了现实,成为了词人诗意关照的结果。“念佛成珠,修到红鸾,小星终古”(《三姝媚・凤仙》),这样“念佛成珠”的凤仙花形象,是常人不易感受到的。“扫闻根净尽,洞天无垢,仙人障,层层启”(《海天阔处・挑耳》),挑耳这一微带龌龊感的行为,却是如此不可思议。“算海山兜率,帘影其招”(《高阳台・病酒,频伽韵》),欲界六天中第四层叫兜率天,病酒之人,想象的天上景象,竟然也是如此,非酒徒不能道出。
二、道教意象
道教及道家思想对饱读子史的传统文人的影响都非常深刻,更何况赵熙生活在浓浓的道教氛围里。荣县古称三荣,据说以荣德山、荣隐山、荣黎山三山得名。荣德山相传是陈抟老祖隐居之地。昔日山上有老君祠、希夷观。他的《齐天乐・荣德山》有直接描绘。荣隐山山巅有老君台,也传说是陈抟老祖的主要隐居地。位于荣县旭水河之滨的“鱼矶垂钓”,据传是荣隐公即陈抟老祖钓鱼之处。县城附近的啸台、青阳洞等,也为道教古迹,词人也多吟咏。同样,词人常和道士交往,从《霜花腴・向道院分木芙蓉种,用梦窗韵》就可窥见。
在词作里,词人作为抒情主人公常常幻化为道教神话世界里饱览世变的仙鹤、鸿鹄。化鹤的丁令威是道教崇奉的古代仙人之一。《搜神后记・卷一》:“丁令威,本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集城门华表柱”。词人仿佛和这样的仙鹤合二为一。“白头吟望,青嶂摩空,鹤唳千年”(《透碧霄・江中望峨眉》),“倦鹤栖栖华表”(《秋宵吟・醉和石帚韵》),“定化鹤,归华表”(《吉了犯・拜宋王周彦墓》)。有的未点明,但我们能感觉到,“墓边来大鸟”(《吉了犯・横溪阁》),就是那只伤乱的仙鹤。有时又是那帝尧时代的仙鹤。“对雪自惊尧年鹤,尽城郭,人民清泪里”(《大圣乐・题霁园》),“今到尧年,月明仙鹤”(《庆春宫・和壶庵师见寄》),“劫外苍龙,鹤去巢空”(《疏影・自题万松深处卷子》),“叹两层鹤梦都非,冻尽尧年春色”(《瑶花・雪》)。词人也是哀哀鸣叫的鸿鹄,“前世望长安,凉天碣石归鸿,年年是战血猩红”(《高山流水・怀冀州赵湘帆衡……用梦窗韵》),“谋生贱,哀鸿叫断”(《金浮图・腊八粥》)。
道教的神仙观念深入中国民众也包括词人心中。面对夹竹桃,词人将它认作“天台仙子降湘皋”“知是双仙化身来”(《换巢鸾凤・夹竹桃》)。醉梦中,“前世记醉长安,银屏笑索,下马垂杨屋。重见藐姑仙子面,泪点梦华新录。独夜斟时,香梦陶潜菊。白云飞去,汉皇何地仙躅”(《壶中天・汾酒》),与仙子、屈子、汉皇、渊明、李白等的醉梦欢会,都因酒中仙的特殊感觉而实现。词人想象挖耳为“麻姑鸟爪”,“杳然探入,麻姑鸟爪”(《海天阔处・挑耳》),可能是绝无仅有之笔。当然,也有少量不借助这种思维形式,以一般的幻觉来改造现实世界,“我自无锥能卓地,醉拟借天为幕”(《百字令・寄山腴》),“幻玉施朱照妆镜”(《侧犯・唐池,清真韵》),同样具有较强的神异感。
佛与道都为一种超人间现象,在人们生活风习中并非界画井然,二者的融会,也出现在《香宋词》中。《透碧霄・江中望峨眉》“白云边。玉人浓翠藐姑妍……并猿也通灵,禽能诵佛”,峨眉山就因这种融会充满了神异色彩。
释道思想渗入词作的意义,不仅在于词作直接运用佛道等宗教故事有关题材,建构“彼岸”世界,洞玄入冥,神秘新奇,别具陌生情趣,这固然存在且是重要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它改造了赵熙现实生活中典型的传统士大夫的用世人格,代之以更为自由的超迈的艺术人格,词人藉此能顺利完成其陌生化创作。
参考文献:
[1]王仲镛.赵熙集[M].成都:巴蜀书社,1996.
[2]赵念君.香宋先生年谱[J].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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