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广健清雅不应该是审美的苍白与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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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广健小传
工笔花鸟画家,中国国家画院教授、国家一级画家。作品被众多美术馆、研究机构收藏,2001年,应邀为人民大会堂创作《绿水接天碧》,成为在人民大会堂陈列美术作品的年龄最小的艺术家;2006年为中南海紫光阁创作巨幅作品《馨香远闻》。
艺术创作越往后,跟人生的态度、人生的境界是同步运行的。很难说是艺术还是人生,是人生还是艺术,这两条道逐渐逐渐并轨,并成一条道。
――贾广健
创作越往后,艺术与人生就并轨了
三月风:我们的主题是艺术和生活,这两者的关系言无穷词不尽啊,今天在国家画院正好有画展,一看那些画,估计不上年纪就画不出来,趋向朴拙,画的不管是人物还是石头,远看都偏圆,没有棱角。
贾广健:昨天我看一位先生写的文章,引用孔子的话,“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一步一步都是人生经验,从事艺术也是如此。艺术创作越往后,跟人生的态度、人生的境界是同步运行的。很难说是艺术还是人生,是人生还是艺术,这两条道逐渐逐渐并轨,并成一条道。很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求艺术,学习这个技巧那个技法,想不到这点,但到最后会发现,逐渐地,人生的内涵,人生的态度,都会渗透到艺术作品和审美中去。
三月风:在中国画那么多题材中,您选择了花鸟肯定也和您的人生经历有关了?小时候就喜欢花花草草?
贾广健:中学时很喜欢读鲁迅的《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恰好外祖母家的老屋与庭院中种植了满园的桃树,那里就是我的“百草园”。桃花园里除了桃花,还有槐花,还单独有一树杏花,一到春天,满鼻子芬芳。结果时,毛桃又酸又甜,特别甘美。小时候,村里也有老师教我们画画,我就把我喜爱的桃园四季都画下来。那时还不知道这就是写生。
三月风:看得出,您艺术细胞里的敏感,这和您的星座是双鱼座也很符合呢。
贾广健:相对而言,花鸟是很微观的东西。如果对微观的花鸟无动于衷,没有感动,对一个画家来说是很大的问题。
三月风:怎么理解您说的“感动”,跟我们看到感人的电影就痛哭流涕一样?
贾广健:也不是,应该是一种吸引,情感被触动。我外祖母过世那年,桃园里杏花开了,桃花开了,槐花正在开,就感觉外祖母随着杏花、桃花的飘落也飘然仙去了一样,以后总有一束杏花在我脑海里游荡,我就画了不止一幅没骨的杏花,觉得它跟外祖母和善的笑,和母亲的爱抚一样,很真、很纯。我相信只有不断被美所感动和激励,才能创造可以感动人的艺术。
三月风:花鸟是一个传统题材,您如何突破传统,画出自己的风格?
贾广健:我并不主张过于强调创新与张扬个性,个性需要传统与现代文化的滋养和对于自然、人生的体验与感悟才能丰厚。我们在学习阶段,必然要向古人、老师、前辈学习,吸收他们的艺术经验、手法等,等积累到一定程度,就需要消化,消化的过程实际是自己艺术观成熟的过程,会在审美观上逐渐形成自己的倾向。比如,我被荷塘、荷花吸引,我去表现它的时候,必然不能直接拿前人、古人的技法和语言来表达,毕竟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它也不能淋漓尽致地表达我对生活的想法。那我就去寻找用什么办法能把它表现出来。当你找到自己的语言来表达时,就获得了升华。
三月风:工笔花鸟画是一个很细致的活儿,从古至今,它给人的都是一种儒雅、清新的感觉,但似乎会缺少一些“江山图画”的气魄,您如何看?
贾广健:这是个人对绘画语言选择的结果,也是人生经历的体悟。我天性对自然中那些不太引人注意的闲花野卉感兴趣,喜爱平淡闲静、自然的生活。清雅不应该是审美的苍白和平淡,仔细体悟,它背后蕴藏着朴素与纯真,我常常被秋风下萧瑟又绚烂的荷塘打动,为大自然真实的美所吸引。而且,工笔画不仅仅是画的细致,精细不是目的,而是表现得精道而深入,绝不是单纯地雕琢。
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
三月风:您自己养过花鸟吗?
贾广健:小时候养过,不是为了画画才养,就是为了玩儿。你们现在都没有这个条件。
三月风:我们在家里养竹子。
贾广健:那你们太可怜了。我小时候去抓鸟,是背羽绿褐色,小白眼圈的那种。我用高粱杆做了鸟笼子,笼顶有一扇小门,轴心在中间,把它挂在树上。鸟来了,在树叉上一跳一跳的,跳到那儿,“啪”地就掉进去了。因为它跳在轴心的右边了,它的重量正好旋转了这笼门,掉进去后,笼门立马关上,再想出来就不可能了。更好玩的是,鸟在笼子里,它还会招呼同伴过来。不过,也不会来很多鸟,成群是不可能的。来一两只就不错了,有时等一天也等不到一只。
三月风:你会在那里等一天?
贾广健:对啊,就是这样玩儿啊,都是融入大自然的玩法,有很多童年的乐趣。这是最深刻的生活体验,现在叫亲近大自然、体验生活,才是真正的回归自然。春天看花开夏日闻草香,秋天忙收获,冬天踏雪烤火,玩得太开心了。
三月风:看来,童年、大自然对您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呢。包括您的画,题材都取自大自然。
贾广健:我感觉有很深的影响。包括对生活的态度,对审美绝对有很深的影响。不过这些东西表现出来,有些是直接的,有些是间接的,有些是很隐含的,以潜在的形式表现出来。要说童年对画画的影响,在齐白石身上体现得最直接。
他晚年画的画体现出的趣味性,更多是一种乡情,一种童趣,这就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越到老越向往童年。他对自然、对生活饱有的非常朴素的感情,这些都融入到他的作品里边去了。这是大艺术家的体验。生活经历于艺术非常重要。
三月风:您童年的生活经历也并不具有传奇性,但您总能在平淡中发现生活的趣味?
贾广健:呵呵,是啊,比如养鸟。我抓了鸟放在笼子里,在家养着,每天都要伺候它,给它喂吃的。不像现在都买鸟粮,那时都是自己做。用玉米面的窝窝头,跟花生米掺和,先前要把花生米炒熟,炒熟后捣碎,再掺和。有些养熟了,它可以跟你交流。(有那么听话?)对啊。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它会落在你肩上。
它和我混熟了,我让它在院子里撒欢,它一会飞走。一会回来,反复了那么两次,就真不再回来了。回归大自然是它的天性。好吃好喝呆着,它也不愿意。不有句话么,“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虽然鸟不下汤锅,但在笼子里也是很难受的。
三月风:人有时也是如此啊!观察到的这些动物的天性也是人内心的比照。
贾广健:是啊。年龄越大,体会更多,以前30来岁的时候,从来不会回忆起这些童年的事。年轻就需要执着,而随着年龄增长,“平淡”是另一种境界。
俗事与创作,我只能顾一头
三月风:您还真是我采访过的人当中,最忙的一个,两个手机就没停过,在接这个电话,那个手机就响了,正如您所说,今早想打个电话出去,都没打成功;想看个画展,还被人给堵回办公室了。创作是一件非常需要清静的工作,那您如何处理这两者之间的平衡?
贾广健:没法处理,只能是顾一头,不能兼顾。早上我才来,有一幅画我要落款,题两行字。我一个字没写完,就来了两个电话。当代社会生活高速运转,各行各业都回避不了。像古人那种小桥流水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和我所向往童年的生活,反差太大。我肯定是顾此失彼。要进入创作,还是要摆脱这种状态。
三月风:您有什么办法能摆脱这种状态呢?
贾广健:那就到没人的地方去。我今年创作了一幅大的工笔画,画了两个来月。期间断断续续一个月的时候,我几乎是把电话都给关了,躲在天津的画室里,每天的生活几乎就是跟着早、中、晚三餐转。与外界没有联系。烦了,停顿停顿,或约个朋友出去吃饭,放放风,让自己的创作情绪保持新鲜。这很重要。
三月风:当您画画时,会把自己调整到怎样的状态?
贾广健:让自己达到虚空。当我画大幅作品时,我会放一张白纸在屋里,这张白纸可能会在那儿放很多天,白天我该干嘛干嘛,晚上开始静观遐思。突然有一天,我所想象的东西自然而然就呈现出来了,跟传统的洗照片一样,在暗室里,抖落抖落相纸,影子一点一点闪现。我从一点开始画,逐渐展开。我画中无缘无故的雪景,自然之中是没有的,只是心象的表露。
三月风:艺术对社会生活有多种功能,如美化、批判等等。您崇尚的是哪种艺术功能?
贾广健:我崇尚慰藉心灵的艺术,使人们能安静、修养。在当今社会快节奏的生活环境下,我感觉慰藉更为重要,对人心灵有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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