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族服饰手工艺保护传承问题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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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作为侗族文化表征的侗族服饰手工艺面临着时代的严峻挑战。尽管侗族服饰及其相关技艺被列入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加以保护,但总体上却仍处于日益衰落的状态,其保护传承正处于空前的困境中。为加强对侗族服饰手工艺的保护传承,我们提出全面整体保护与重点抢救相结合、民间社会与政府力量相结合、开发利用与保护传承相结合、实体活态保护与数字化保护相结合的策略,应当成为我们的理性选择。
关键词:侗族;服饰手工艺;保护传承;问题探析
生活在黔湘桂三省区毗连地区的侗族,在其社会历史发展中,孕育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艺术文化,构成了中华传统文化体系的重要有机组成部分。侗族服饰手工艺因其品类丰富、工艺独特、特点鲜明,被誉为侗族传统文化特别是侗族传统手工艺文化的经典代表,并承载着侗族传统农耕文明的历史、内涵、审美及价值取向。“侗族服饰以其自然的生产过程,朴实和谐的自然色彩以及身份确证的民族认同彰显出浓厚的生态美学特质,并且给予人文观照的独特价值。”[1]侗族有自己语言但无文字,侗族传统服饰手工艺是靠口口相传及父传子继或母女师承、师徒承袭等模式代代传承下来的,而今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侗族服饰手工艺的保护传承正面临巨大的危机,问题凸显。
1 侗族服饰的物化形态和文化内涵
1.1 物化形态
侗族作为百越支系后裔,生产生活以农事为主,兼营林业,也是较早发现葛、麻,种植棉花的民族之一,一直传承至今。在古代侗族传统手工艺品是其重要的经济来源,制作的原材料取自自然物中的木、竹、藤、草、土、金、银、铜、铁、锡等。
侗族服饰一般用自种的棉(麻)、自纺、自织成布,经蓝靛染、锤等工序制成侗家土布,也称家布。经二十多道工艺程序靛染的土布不但美观鲜亮,还耐脏、耐晒、耐洗、不易褪色,而且越经水洗越鲜艳;再配之以侗锦、刺绣、银饰,遂成为本民族特色和历史文化底蕴的侗族民间织造智慧的代表。侗锦长期以来一直深深地植入和贯穿在侗族人民的衣、食、住、行及仪式活动中,是侗族最具有代表性的传统手工艺品,其工艺独特、色彩明丽、花纹丰富,具有极其深刻的文化寓意和极高的艺术审美价值;而侗族刺绣,则集纺织、印染、剪纸、刺绣技艺于一体,是侗族农耕文明的产物,风格自然、朴实;侗族银饰则用白银先经熔炼,制成片、条、丝,用压、錾、刻、镂等工艺,再经吹烧、锻打、镶嵌、擦洗和抛光等工序,通过模铸或编织、焊接成型,花叶卉瓣、蝶舞凤翔,纹样精美,栩栩如生,摇曳生辉,体现了侗族人民的审美追求。
简言之,侗族服飾实际上包括服装与饰品。服装一般主要根据性别和年龄分为男装、女装和儿童装,按照生活场合分为日常服装和盛装,其不同的服装匹配不同的饰品。譬如,盛装中并有侗布(葛衣)制作(包括织布、靛染)、挑花、刺绣、织锦等,构成元素丰富多彩。饰品主要包括头饰、胸颈饰、手饰、背饰、腰坠饰、绑腿、绑带、鞋子等,在盛大节日中佩戴的种类较多,尤以银饰品著称,如平时着装有簪、梳篦、环、镯、挂链等饰品,盛装则形大质重,造型精美,银冠、银花、簪花、颈圈、项链、胸花、银陀等等不一而足。
1.2 文化内涵
呈现于侗族服饰之上的纹样,则集中体现了侗族人的传统宇宙观和审美意识,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他们往往会从审美的视角出发,运用象征、夸张和拟人的手法对大自然中的具象物体进行提炼和组合,并将这些自然的美妙图案简化为动物纹样、植物纹样、器物纹样、几何纹样、自然纹样和人纹样,和谐统一地装饰在整套服装上,这种情形就是自然崇拜、天人合一的一种完美表现。”[1]
当然,侗族服饰无论是在款式、纹样、装饰工艺上还是在饰品上,都极为丰富,并因地理位置、气候条件、性别、年龄和季节、生活场合的不同而各具特色。“从对纱线原料的发现,到对织布机的发明,再到从植物中发现染料,模仿自然界的一切进行装饰,全部都来源于自然,从而形成了一个服饰手工制作的原生态循环系统”[2]流传至今。侗族服饰还有包容蓄纳的特点,侗族处在大杂居小聚居的民族生态圈内,与汉、苗、水、瑶等民族大杂居,文化交流和融合是其主流,其手工艺制作通过互通有无、交流流通等渠道,兼收并蓄,不断改进,使工艺愈加精湛,多姿多彩,如银饰手工技艺,就与苗族的有许多相通之处,个别工艺环节甚至很可能是借鉴苗族银饰工艺之后加以本土化改造而形成。
2 侗族服饰手工艺的传承现状与危机
2.1 现状
根据我们在侗族地区的调查,由于工业化产品的普及使用、农村的城镇化程度越来越高、生态移民或异地移民搬迁时有发生、中青年人口不断涌向城市从事劳作等原因,致使大部分田土撂荒,作为侗族服饰发展基础的手艺失去了原动力,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严峻危机。
一是农耕生计在新的生计模式中的比重和意义不断下降,侗族服饰的制作工艺在人们生活中的比重和意义也逐渐降低,平时侗族男女老少很少穿着侗族服饰,仅在重大节日或重要仪式期间着装;服饰制作工序多而且比较复杂,成套侗服制成成品需要短则几月、长则两三年的时间,进度缓慢;用习惯了大众化的工业化产品后,就觉得侗族服饰是“土气”“不洋气”的“落后”事物,尽管一些手工艺,如侗锦、刺绣、侗布、服饰等,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是对于这些民族文化优秀遗产的宣传、传播,总体上都还很不够,不仅外界所知甚少,甚至侗族本民族中的很多人都不甚了解。二是由于城镇化程度不断加快,许多传统村落,特别是侗族和其他少数民族村落正在逐步衰落甚至消失,其格局与空间已发生了深刻的变革,民族民间文化特别是侗族服饰文化所依托的载体也正在面临消亡,造成了侗民族内外的一些人对侗族服饰工艺缺乏足够的文化自信。
2.2 成因
侗族服饰手工艺因受外来文化浸染、发展环境的限制、语境条件的拘囿、保护上的不力、开发的缺位和失当等因素影响,传承与发展前景堪忧。一方面是人口流动性大,民族融合性高,作为侗族特色文化标识的服饰渐渐淡去,甚至默默地退出历史舞台;加之打工潮的出现,青壮年人大量外出务工,村寨空巢化程度加大,致使传统工艺文化传承失去基础依托;一代代老艺人陆续离世,年轻人或为生活常年奔波在外,或迫于生计无心无力继承工艺制作流程,制作工艺核心元素渐渐流失,传承后继乏人。另一方面是受现代机械化、工业化、信息化影响,侗族服饰工艺生产也往往被简化或减化,自种、自纺、自织、自染、自制等生产流程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都偏高,使其制作技艺逐步消减、退化,失却了传统韵味和特色;侗族地区汉化程度不断加深,侗族服饰的原有文化元素逐渐消失,致使本民族文化自信日益减弱,族内族际间关注和推动侗族手工艺传承发展的动力不足。 3 侗族服饰手工艺保护传承模式探索
鉴于目前严峻的传承困境现状,采取有效的策略和措施,加强侗族服饰手工艺的传承保护已是势在必行。结合侗族服饰手工艺的特点,我们提出全面整体保护与重点抢救相结合、民间社会与政府力量相结合、开发利用与保护传承相结合、实体活态传承与数字化保护传承相结合的“四结合”模式,形成一个多方参与的“行动者网络”,开展行之有效的工作。
3.1 全面整体保护与重点抢救相结合
首先深入侗族聚居村落,对侗族服饰手工艺资源的基盘、传承现状与困境、其文化语境、生存危机等进行全面实地调查,开展全面收集、记录、搜集文献资料、保护传承场等工作,让侗族服饰手工艺回归到民间日常生活和文化生态的语境中,对其历史、现状、内涵和特点具有较为全面、整体的认识,对症下药地开展全面、系统的保护。继而运用参与观察、深度观察、半结构或结构访谈法等田野调查方法,将侗族服饰手工艺的保护传承形式、传承人、传承场、现存实物通过二维记录、三维扫描、录音、视频录制、动作捕捉等手段进行重点抢救、收集、储存。形成在全面整体保护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进行重点抢救的格局。
3.2 民间社会与政府力量相结合
侗族服饰是与侗族人民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紧密镶嵌在一起的文化事象,必须充分调动民间社会力量的积极性,将服饰手工艺的保护传承与他们的日常生活、生计模式结合在一起,让更多的侗族人自愿、自觉、积极地着侗装,并参与到服饰手工艺的传承发展事业中来。但由于侗族地区多处于比较偏远和经济发展滞后的区域,由于人才、财力和物力资源都比较缺乏,只靠自身的力量往往难以将服饰手工艺资源转化为发展的优势,需要得到政府和官方的倡导、引导和支持。从而构建一个民间社会与体制力量合力共谋的良性互动机制,实现保护传承成效的最大化。
3.3 开发利用与保护传承相结合
侗族服饰是实用性很强的技术和艺术综合体,必须将保护传承与开发利用有机地结合起来,既要在保护传承其“核心技艺”[3]的基础上实行开发利用,“又能增强保护工作自身的‘造血功能’,增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命力和影响力,促使其走向全国、走向世界。”[4]使其造福于侗族人民。通过生产产品来进行活态的保护,生产是手段而不是最终的目的,工艺保护传承才是初衷、重点和终极目标。从经济学的角度看,应当通过纳什均衡策略组合,使开发利用成为一种多方参与、多方获益的实践,使包括政府、传承人、开发商、营销商、当地居民等所有的利益相关方和参与者均实现权益的最大化。
3.4 实体活态传承与数字化保护传承相结合
乔晓光、苑利等倡导的非遗“活态保护”理念,得到了学界的广泛认同和重视,是公认的实现对文化遗产保护传承必由之路,其核心内涵是“体面活着的传承人、具有活力的生存环境、活学活用的核心技艺、源源不断的生产活动。”在活态保护的基础上,运用各种信息技术及设备,采用不同类型的数字化方法,将服饰手工技艺的各种信息数字化,构建数字化共享传播平台,复原、再现、展示、传承侗族服饰技艺流程,以便在实体物化形式消失后仍然能在虚拟空间或数字媒介中保存下来,为世人所知,维持、支撑或拓展侗族服饰手工艺的宣传、共享与利用。
4 结语
近年,国家明确要求“坚持‘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的工作方针,进一步完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制度,以人的培养为核心,以融入现代生活为导向,切实加强能力建设,提高保护传承水平,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事业深入发展。”[5]这为我们探索侗族传统服饰手工艺保护策略指明了方向,并给未来的立体保护传承和开发奠定了良好基础。2017年国务院发布《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要求结合民族传统手工艺的保护与发展,积极探索振兴传统工艺的有效途径,民族传统手工艺保护与发展已成为国家振兴的重要工程和战略项目。侗族服饰手工艺具有地域性、异质性和多样性的特点,是侗族的民族文化表征,将侗族服饰纳入传统手工艺振兴计划,无疑给侗族服饰手工艺保护传承带来了新的发展平台与契机。
与此同时,文化与旅游部提出并实施的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非物质文化遗产记录工程、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工程,都对工艺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值得我们认真参考借鉴。我们以保护当地自然环境和文化生态、尊重与维护当地民族文化传统为前提,以呈现本地文化底蕴和文化积淀为目标,把侗族服饰打造成旅游产品,实施品牌战略,走规模化、精品化道路,并吸引旅游者查找、观赏、检索和利用,使数字文化消费成为侗族地区新的经济增长点,带动经济发展、使传承人与居民受益,进一步造就传承开发的广阔空间和优势平台。
总之,侗族是典型的传统农耕文明民族,侗族服饰是其传统手工艺的重要代表,具有重要的艺术价值和实用功能。但因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侗族服饰手工艺依存的生境日漸式微,保护传承已处在严峻的困境中,许多技艺、流程、品类正面临着湮灭、失传的风险,传承保护危机与问题空前凸显。为摆脱困境,必须制定相应策略,切实加强对侗族服饰手工艺的传承保护。当下,借力乡村振兴战略东风,与文化旅游开发利用相结合,探索有效的侗族服饰手工艺保护传承模式,应该成为我们的理性选择。
参考文献:
[1] 杨毅.生态美学视阈中的侗族服饰研究[J].贵贵州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
[2] 张国云.贵州侗族服饰文化与工艺[M].苏州大学出版社,2011.
[3] 邱春林.中国手工艺文化变迁[M].北京:中西书局,2011.
[4] 王文章.非物质文化遗产概论(修订版)[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3.
[5] 文化部“十三五”时期文化发展改革规划[Z]. 2017.
作者简介:石含洲(1967—),贵州师范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贵州师范学院西南少数民族工艺设计研究中心副研究员,贵州师范学院贵州书法教育与艺术研修院副院长,贵州省书法家协会会员,研究方向:文学,书法,民族民间文化。
闫帮仁(1980—),贵州师范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贵州师范学院西南少数民族工艺设计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研究方向:美学与艺术理论,民族艺术设计。
张婧红(1987—),贵州师范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讲师,贵州师范学院西南少数民族工艺设计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环境设计学,民族建筑学,设计人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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