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之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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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宜 晴
当尤小刚的《杨贵妃秘史》被炒作得沸反盈天的时候,我竟异常地怀念陈家林导演的电影《杨贵妃》。闲暇时翻看唐人小说集,其中有篇宋史官乐史撰的《杨太真外传》,认真地读了一个上午,看着桌上摊开的竖排文字,为太真投缳薨逝前的“泣涕呜咽,语不胜情”而心内哀婉,也为唐明皇“栈道雨中闻铃声”而郁结不堪。
或许是荔枝天性的娇贵,所以与之相关的历史都和中国的宫廷发生联系。从西汉武帝初尝荔枝,到明代腐儒笔下文绉绉的诗句,荔枝注定被赋予了不同凡常的阶级属性,是贱卑的庶民仰首莫望的天宫圣果,甚至连大文豪苏公东坡也难于免俗。苏公向来是个清雄豁达之人,只不过这岭南人家的鲜荔枝勾起了他老来顽童的稚心,也不管这日啖三百是不是会因为过度食用导致上火从而身染沉疴,只是翰墨饱蘸,拂袖一展,当即便是豪气干云的一首七绝:“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黄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长于眉山,老于仕途的苏公毕生颠沛离苦,红尘坎坷之外亦不曾沾尝此等权贵果品,只是在贬谪天涯的时候,终于见识了那满树的如赤霞如火球般的荔枝果,而在岭南无所拘束地狂啖荔枝,也算得上是这个戴罪之身的生命强音中的一曲至情咏叹调吧。
杨贵妃嗜啖荔枝,故而自唐以后,文人墨客拈玩荔枝的同时难免总有几分家国红颜的淡淡咨嗟之意,而百姓则不管那么多的兴亡悲嗟,关心着旧朝娘娘的闲事,嚼下几枚晶莹的果肉,想着这几枚美丽的果子是否就能让人美妍如妃子呢?
确实,荔枝自身的红绡壳紫缯膜,确足以诱惑起人们的饮食观赏欲望,而这食色之欲,竟也和国人辨识美人的心态相仿。还记得以善调养女子而著称的李渔就曾在他的《闲情偶寄》卷三声容部里颇为自得地写道:“果中荔枝,实与交梨、火枣无别,其色国色,其香天香,乃果中尤物。荔枝陈不如鲜,香气未尝尽没,乃与橄榄同功,其好处却在回味。佳人就寝,止啖一枚,则口脂之香,可以竟夕。”仔细剥开荔枝,小心地咀嚼它的果肉,虽然其香不若橄榄那般清甘盈口,但也有一缕甘酸之味沁绕鼻腔,留待数秒后渐渐退散,但究竟其驱秽的效力如何,我想那是肯定比不得橄榄、薄荷的。而李渔之所欲选择以荔枝护养佳人,必定也是与贵妃的故事有关吧。红颜与荔枝,就从此牵绊纠结,美人必啖荔枝,而荔枝也必养美人,这似乎成为了一个定律。
生鲜荔枝不单色压诸果且口味爽利如饮醴酪,绝非常果可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妃如此痴恋于鲜荔枝的美味口感,由此可知其一斑了。只不过,鲜荔枝保质期极短暂,若存养不得法,有隔夜竟至于色枯如皮,膜毁肉烂,不堪食用了。所以,岭南人家也便依照桂圆干的方儿炮制荔枝干,到了年关腊八之际,于浓稠的粥底里剥下几枚荔枝干,带着五谷杂粮的清香,浓浓地祝福即将到来的崭新的一年。
不过,荔枝做干食用,其味总是偏近于酸,因此,荔枝干总不得嗜爱甜腻之味的老人家的欢心,在桂圆干的面前矮下一头去。但好食之人,又研制了一条食用荔枝的妙方儿――蜜饯荔枝,这是宋时传下的一个食方儿,只不过宋时人们惯用盐渍,而传至明清,贵族早已改革了蜜饯制作的方法,改盐卤为蜜渍,《红楼梦》第八十二回就曾提到说婆子们“给姑娘送了一瓶儿蜜饯荔枝来”。只是这味蜜饯荔枝,于今早已失传,因而,我们也只能在故字书卷中臆测那番过往的绝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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