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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性主义观点分析闺怨词的美学特质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佘敏

  摘 要:通过借助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从女性形象、女性情思及女性语言、女性象喻等方面,对闺怨诗词中男性词人借助弃妇、歌女形象抒发情怀的美学特质进行分析。以辛弃疾的《摸鱼儿》为例进行分析,以加深对这一类别诗词美学特质的理解。
  关键词:闺怨词;女性特质;辛弃疾;《摸鱼儿》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29-0093-02
  “闺怨词”是中国宋词的一大类别。在这类文学作品中,男性作者通常会借助女性形象或者视角来表达自己被压抑无法排遣的情感,因此这类词也具有一种别样的双重意蕴。本文通过借助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从女性形象、女性情思及女性语言、女性象喻等方面,对闺怨词中男性词人借助弃妇、歌女形象抒发情怀的原因进行分析。再以辛弃疾的《摸鱼儿》为例进行分析,加深对这一类别词之美学特质的理解。
  一、男性词人中弃妇、歌女描写的美学特质分析
  (一)女性形象
  首先就女性形象而言,20世纪60年代李丝丽・费德勒(Leslie Fieldler)在其《美国小说中的爱与死》一书中,就曾指出男性作者在其文学作品中所续写的女性形象对于女性是一种歧视的扭曲[1]120。其后20世纪80年代玛丽・安・佛格森(Mary Anne Ferguson)在其《文学中的女性形象》一书中,则更曾将文学中的女性分为多种类型,她认为传统的男性作品中的妇女形象,主要不外乎母亲、妻子、爱之偶像与性对象等固定的形象[1]121。在宋词当中有很多词中女性形象是歌儿酒女之形象,比如说《花间集》的女性形象从这一角度说,此类女性当是现实中的女性,但这类女性却又无任何家庭伦理的任何身份可以归属,只是供男人消遣作乐之对象,因此此种女性应是介于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美色与爱情的化身。词集写作之重点便自然脱除了伦理道德关系,而集中于女性、美色与爱情的续写。而“美”与“爱”又恰好是最富于普遍之象喻性的两种品质,因此这类现实中女性之形象遂暗含并具有了使人可以产生非现实之想象的一种潜藏的象喻性。这种微妙的作用,可以说是这类女性之形象叙写所具有的词之美感的第一特质。
  (二)女性情思
  一般情况下,就女子情思而言,诗人文士对于歌女的感情多为逢场作戏之性质,并没有什么与之结合的愿望与恒久的爱情可言。但很多词人效仿女子的口吻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和志向,这时就产生了值得注意的两种现象:其一,在他们笔下的女性大多具有理想化色彩,一方面极写其衣饰相貌之美,一方面极写其对男性情人相思之深。于是他们词中的女性遂成为一个个忠贞而真挚的美与爱的化身。其二,在中国诗歌传统中,往往会有以男女喻君臣,以弃妇喻逐臣的寄托之意。这些微妙的作用可以说是这类词对女性的叙写所形成的第二个美学特质[1]120-124。
  (三)女性语言
  第三个特质是词之语言的特质。特丽・莫文(Toril Moi)在其《性别的/文本的政治――女性主义文学理论》一书中就指出一般人以为男性的语言所代表的是理性、秩序和明晰,而女性所代表的是非理性、混乱和破碎[1]100。借此理论,若以词与诗比较,则诗多以五言七言为主的整齐的句式,无疑是一种理性明晰的属于男性的语言;而词多是长短不齐的句式,且不限定隔句押韵之定势,因此较之于诗,词便是一种凌乱破碎的属于女性的语言。这样,语言的形式也赋予了这种男性词人描写的闺怨词的词之美感的第三个特质。
  (四)女性象喻
  宋词中很多女子形象是介于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美色与爱情的化身。而这种并无明确相喻意义的女性,较之有心托喻明确象喻意义的女性形象具有更丰富的象喻之潜能。对于此种现象的产生,学者叶嘉莹借用法国学者茱莉亚・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所提出的解析符号学(Semanalyze)加以解释。克氏指出,要把符号分为两类:一类是符示的,一类是象征的。克氏以为在后者的情况中,其符表之符记单元(signifyingunit)与其所指的符义对象(signified object)间的关系,乃是一种被限制的作用关系,也就是符表与符义的关系是固定确指的,属于象征的层次[1]84-86。如屈原所写的美人,曹植《七哀诗》中的“弃妇”。而诗词的语言属于前者,亦即符表与符义之间往往带有一种不间断的生发(productivity)的特质,而诗词的文本遂成为一个可以供这种生发发生运作的空间。在这种情形下,文本遂脱离了其创作者的主体意识,而成为一个作者、作品与读者彼此互相融变的场所[1]84-86。西方读者反映理论认为,文学作品由读者和文本构成。一部文学作品存在的意义在于文本和读者的交流和互动。这种理论,重视读者和作者的共同参与,而非一方对另一方在理解上的权威制约[2]226。例如《花间集》中的小词,作者仅仅写了一些现实中的歌女,并无深意,但由于上文所提及的“女性形象”“女性语言”“女性情思”等因素,使之具有了象喻之潜能,给读者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借用这一理论,我们发现宋词中运用了大量具有象喻潜能的元素,使得很多宋词具有幽微杳渺之美。
  二、《摸鱼儿》的双重意蕴
  通过以上的叙写可以发现在男性词人借女性表情达意的闺怨词中,使用女性之语言来叙写女性的形象和女性的情思,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美感特质。现在我们以辛弃疾的《摸鱼儿》为例进行分析。《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是南宋豪放派词人辛弃疾婉约词的代表作之一。梁启超曾评价此词道“回肠荡气,至于此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3]616本文将从这首词的女性特质入手,对这首词进行赏析,以此对男词人借女性形象表情达意的闺怨词有更深的探讨。
  《摸鱼儿》辛弃疾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肠断处[4]1170。
  (一)弃妇形象与心理
  首先就女子形象而言,辛弃疾《摸鱼儿》这首词中的女子形象是一个“蛾眉曾有人妒”但“匆匆春归去”韶华已逝且已无人怜惜的宫女形象。在词中,作者借用“蛾眉”代指女子的美妙,并借用屈原中“众女嫉余蛾眉兮”让人产生对女子性情以及相貌美好的联想。此种形象并不鲜见,从屈原的香草美人开始便一直流传[4]142。但应注意的是,《楚辞》中的美人大多是非现实的喻托形象,而《摸鱼儿》中的女子更有介于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的美。“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辛弃疾在此借用汉武帝陈皇后的典故。陈皇后因失宠被贬至长门,后来她找到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就为她写了一篇《长门赋》,结果武帝果真被感动[4]1171。但词中的女子却找不到心爱的人哭诉自己的忠贞与爱情。作者表面上以女子的口吻写出了女子对男子深切的相思之情,但更深层处,作者借用被弃女子而暗喻自己遭奸佞小人陷害,导致皇帝的遗弃。为何作者以及历来文人墨客偏爱此种暗喻?美国西北大学的教授劳伦斯・利浦金(Lawrence Lipking)在其《弃妇与诗歌传统》一书中从诗学的角度对男性潜隐有女性化的情思,做了深入细致的探讨。不过他所指的弃妇是泛指一切孤独寂寞对爱情有所期待有所失落境况中的妇女。利氏认为在诗歌中表现的弃妇思妇之情,无论在任何文化中都是普遍存在的[1]80-82。而“弃男”的形象则很少在文学作品中出现。因为社会上对男女两性有着不同的观念,诗歌中写到女性之被弃似乎是一件极自然的事,但男性之被弃则似乎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5]138。而在中国的传统中,除了利氏所提出的,男女两性因地位与心态不同,故男子难于自言其受辱被挫之外,还存在一种“三纲五常”的伦理观念[6]84。在三纲中,“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在这种关系中,“父子”乃是先天的伦理关系,所以遗弃之事发生较少,而且和好的机会也很多;但“君臣”与“夫妻”则是后天的伦理关系,其见幸与被弃全然操之于为君与为夫者手中,至于被逐之臣与被弃之妻,则全然没有自我辩解与自我保护的权利。而且在这种不平等的伦理关系中,更悲哀的是,在被逐与被弃之后他们还被要求守住片面的忠贞。正由于这种逐臣与弃妻之伦理地位与情感心态的相似,所以这种“弃妇”的心态,遂成为中国诗歌中以弃妇与思妇为主题而却饱含象喻之潜能的一个重要传统。这也是为何这种诗歌或词读之让人更加怅然之故。
  (二)双性语言的运用
  但这首词的美还不仅仅局限于此,其女性语言的运用也增添了诗歌的双重意蕴。“更能消”一个停顿,接着“几番风雨”这里是个断句,但意思没完,“匆匆春又归去”,到这里意思才完。“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这里意思完整,但用“何况”表让步之语意。突然来个停顿“春且住”。“算只有殷勤”意思没完,“画檐蛛网”意思还没完,“尽日惹飞絮”意思才完结。末尾也同样,“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肠断处。”辛弃疾都将长句断开来写,以断句结合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同时这种破碎、凌乱的美感也增添了女性气质。但还应注意到《摸鱼儿》的格式多有三字、五字、七字如“更能消”“春且住”“休去倚危栏”这样的句式,而又扣合了诗之节奏,意思直白,更具有了男性语言明晰、理性之美。此词语言之双性结合,同样增添了这首词的双重意蕴之美,较之于《花间集》中的小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结语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闺怨词男性词人通过女性视角的书写可以体现一种双重意蕴。《摸鱼儿》正是因为男性通过女性的语言、心理叙写并借助典故景物语码,使情感变得曲折幽深,让人难以琢磨。正如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所说:“意在笔先,神于言外……若隐若见,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1]77此文通过梳理男性词人借女性之口进行表情达意的闺怨诗歌的特质,并以《摸鱼儿》为例加以分析,加深对这一类别诗词美学特质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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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陈晓芸,应子康.辛弃疾女性词论析[J].江西社会科学,2009(8).
  [6]申丹.叙事形式与性别政治――女性主义叙事学评析[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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