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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的“床”“鞋”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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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金瓶梅》中“床”“鞋”意象着墨甚多。这两种意象是性爱的符号,是财富、身份的标志,也是西门家族败亡的象征,有着丰富深刻的内涵。书中“床”“鞋”意象的相关描写反映了明代社会风情,有助于读者了解明代社会的基本面貌。
  关键词:《金瓶梅》 床 鞋
  《金瓶梅》中,“床”与“鞋”两个意象都多次出现。《金瓶梅词话》约有三十四回出现了“床”意象①,关于“鞋”的描写则有十九处②。床是卧具,鞋属服饰。不过,在《金瓶梅》中,这两个意象有着更为深刻的内涵。
  一、《金瓶梅》中“床”“鞋”意象的基本内涵
  《金瓶梅》中的“床”与“鞋”首先是作为性爱符号出现的。“床”不仅仅是歇息的卧具,更是西门庆和情人淫乐的处所。书中有许多关于床的唱词:“银台上,香消烛灭。凤帷冷落,鸳衾虚设”(第五十三回“吴月娘承欢求子息李瓶儿酬愿保儿童”);“我与他同携素手,共入罗帏,永结鸾凤。灵犀一点透膏肓,鲛绡帐底翻红浪”(第六十八回“郑月儿卖俏透密意玳安殷勤寻文嫂”)。因此,《金瓶梅》中的床首先是性爱的象征。
  “鞋”的性爱意味在《金瓶梅》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如第二十八回“陈经济因鞋戏金莲西门庆怒打铁棍儿”,潘金莲知道西门庆“一心喜欢红鞋儿,看了心里爱”,为了争宠固宠,故意“把身体搽得白腻光滑……只脚上穿一双大红睡鞋”。也是在这一回,潘金莲和西门庆在葡萄架下戏耍过后丢了一只睡鞋,恰巧落在大姐儿丈夫陈敬济手中。陈敬济得了这只“不便露于外人之眼”的睡鞋,便拿着睡鞋去调戏潘金莲。后来潘金莲将一方“细撮穗白绫挑线莺莺烧夜香汗巾儿”送给陈敬济作为私情信物。可见,在《金瓶梅》中,鞋也是常常作为性爱符号出现的。
  二“床”与“鞋”意象的深层意蕴
  (一)身份和财富的标志
  《金瓶梅》中的“床”与“鞋”还是身份和财富的重要标志。西门庆的妻妾或有钱财,或有家世,或有美色。其中吴月娘、李瓶儿、孟玉楼都拥有丰厚的财产。她们财富最直接的体现,便是陪嫁的床。第七回“薛嫂儿说娶孟玉楼杨姑娘气骂张四舅”,薛嫂儿向西门庆说亲时,头一个提到的便是孟玉楼“手中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拔步床又叫踏步床、八步床,是一种结构高大的木床。据明《鲁班经》介绍,拔步床的下面有木板平台,床前有小廊,廊上设立柱,柱子间有栏杆,前面有碧纱橱及踏步,是一个用床搭建起来的独立空间。拔步床分“大床”和“小床”,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四壁如小屋,床顶为木板;后者四壁透风,床顶用木框做成。孟玉楼的“南京拔步床”正是大型描金彩漆拔步床。李瓶儿的陪嫁中则有一张有螺甸床,螺甸床是用螺钿工艺制作的床具。螺钿是中国特有的一种工艺技术,是指将螺壳与海贝磨制成薄片,并根据需要镶嵌在器物表面的装饰工艺。
  按照《金瓶梅》的叙述,一张拔步床、螺钿床的价格高达60两银子。彭信威《中国货币史》记载,万历时期平均米价为七钱二分七,60两银子能购买白米22石(相当于1100公斤)。以每人每月15公斤粮食计算,22石白米够一个三口之家近两年的粮食消耗量。孟玉楼有两张拔步床,李瓶儿有一张螺甸床,可见,她们二人的财力是十分雄厚的。
  与李瓶儿、孟玉楼对比,潘金莲的财力明显不足。第九回“西门庆计娶潘金莲武都头误打李外传”提到,潘金蓮进门时没有任何陪嫁,“西门庆旋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描金,乃是一种制作工艺,即在朱漆或黑漆上面描画金色花纹。彩漆也叫描漆,是漆器的一种技法。潘金莲得了这张床满足了好一阵子,后来见李瓶儿有一张螺甸床,便缠着西门庆花了60两银子也买了一张螺甸床。床是古代女子的陪嫁之物,也是女子身份的重要标志,床越精致,造价越高,女子在夫家就越受重视。因而,潘金莲购买螺钿床的目的不仅是出于强烈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更是为了争取自己和李、孟二人的平等地位。
  《金瓶梅》中的“鞋”同样是女子身份的重要体现。西门庆初见孟玉楼时,她穿的鞋是“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底鞋儿”(第七回),潘金莲日常穿的是“大红缎子白绫高底鞋”(第十九回),李瓶儿最爱穿的鞋是“大红遍地金高底鞋儿”(第六十二回)。相较起来,“大红遍地金”布料比“大红缎子”要好,高底鞋是主子才能穿的,底下仆妇们穿的鞋多为平底布鞋,有些仆妇甚至连鞋面都没有,只穿“净袜凉鞋”。
  (二)家族败亡的象征
  《金瓶梅》中的“床”“鞋”意象也是家族败亡的象征。西门庆死后,众多妻妾风流云散,那些象征富贵的床也被贱卖。潘金莲的螺甸床还给了孟玉楼,孟玉楼的南京拔步床只卖了八两银子,李瓶儿的螺钿床最后也低价售出。第九十六回“春梅游玩旧家池馆守备使张胜寻经济”:“(春梅)又问月娘:‘俺娘那张螺甸床,怎的不见?’月娘道:‘一言难尽。自从你爹下世……抬出去交人卖了。’春梅问:‘卖了多少银子?’月娘道:‘只卖了三十五两银子。”’
  《金瓶梅》中的鞋意象也颇具象征意味。西门庆死前一天,王六儿特地“换了一双大红潞绸白绫平底鞋儿,穿在脚上”(第七十九回“西门庆贪欲得病吴月娘墓生产子”)。这场欢爱无疑加速了西门庆的死亡。西门家族昌盛时,鞋意象出现频率十分高,落魄以后,鞋意象则再也没有出现。可见,作者是以床、鞋意象作为西门家族败亡的象征,借此警示世人,切莫贪欢纵欲。
  三、“床”“鞋”意象与明代社会
  《金瓶梅》中,“床”和“鞋”意象的相关描写反映了明代的社会风情。比如,李瓶儿的螺钿床属于大型的螺甸制品,在明朝以前是很少见的。《金瓶梅》中,西门庆家里仅螺甸床就出现了两张。除此之外,拔步床(孟玉楼所有)、描金床(潘金莲所有)等精美的床榻也时常可见。床意象的反复出现一方面反映了西门庆家族生活的奢靡,另一方面也从侧面反映出明代手工制作业的繁荣。
  鞋意象则折射出明代“恋足癖”“恋鞋癖”等风气。第四回“淫妇背武大偷奸郓哥不愤闹茶肆”,西门庆和潘金莲吃酒时,西门庆脱下潘金莲的鞋子,将酒杯放入其中吃“鞋杯耍子”。第七回“薛嫂儿说娶孟玉楼杨姑娘气骂张四舅”,西门庆初见孟玉楼,“薛嫂向前用手掀起妇人裙子来,裙边露出一对刚三寸恰半叉,一对尖尖趫趫金莲脚来,穿着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底鞋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满心欢喜”。第二十八回“陈经济因鞋戏金莲西门庆怒打铁棍儿”,宋惠莲自缢之后,西门庆还留着一只她的红睡鞋:“来旺儿媳妇的一只臭蹄子,宝上珠也一般,收藏在山子底下藏春坞雪洞儿里,拜帖匣子内。”这是纨绔子弟纵情声色的变态渴求,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禁锢人性、束缚人欲的传统理学的反抗,说明理学观念到晚明时期已受到巨大的冲击和挑战。
  《金瓶梅》曾被称为“古今第一淫书”。随着社会的进步,《金瓶梅》的研究价值逐渐被人们认识。书中“床”“鞋”意象是性爱的符号,是财富、身份的标志,也是西门家族败亡的象征,有着丰富而深刻的内涵。两个意象的相关描写有助于读者了解明代社会的基本面貌,值得细细探究。圈
  ①《金瓶梅》中关于床的描写见第5回、第7回、第8回、第9回、第10回、第11回、第12回、第13回、第16回、第23回、第27回、第30回、第34回、第38回、第40回、第41回、第50回、第51回、第60回、第61回、第62回、第65回、第73回、第74回、第76回、第76回、第78回、第79回、第82回、第83回、第86回、第91回、第97回、第99回。
  ②《金瓶梅》中鞋的描写出现在第2回、第6回、第7回、第8回、第11回、第13回、第14回、第19回、第24回、第27回、第28回、第29回、第32回、第52回、第58回、第59回、第62回、第68回、第75回。
  参考文献:
  [1]彭信威.中国货币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
  [2]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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