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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视角下的《开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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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二战以后,西方文学把注意力置于人类荒诞的生存环境,以及于此环境下滋生的扭曲灵魂。于此背景下,亲历多次战争的萨缪尔·贝克特(Samuel Beckett,1906-1989)凭借强有力的戏剧作品在文学史中发声。除去使贝克特声名大噪的《等待戈多》,诸如《开心的日子》等优秀戏剧作品折射着贝克特对人类生存状况的叩问。文章从精神分析视角对贝克特戏剧《开心的日子》进行剖析,以拉康的真实界、想象界、象征界以及镜像理论对温妮、威利二人进行解读,试图寻找温妮象征界坚守、威利退化沉沦后重返象征界背后的答案。
  关键词:《开心的日子》;精神分析;镜像
  二战以后,西方文学把注意力置于人类荒诞的生存环境,以及于此环境下滋生的扭曲灵魂。于此背景下,亲历多次战争的萨缪尔·贝克特(Samuel Beckett,1906—1989)凭借强有力的戏剧作品在文学史中发声。除去使贝克特声名大噪的《等待戈多》,诸如《开心的日子》等优秀戏剧作品折射着贝克特对人类生存状况的叩问。
  贝克特把作品构建在与主体相关的哲学话语上,认为自我是一个不与外界沟通交流的封闭世界,这个世界关联于艺术王国的诞生,因此,精神分析,特别是拉康结构主义精神分析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解读方式。在拉康的结构主义精神分析中,把人格分为三个级别,即真实界、想象界、象征界,这些层级分别于婴儿1~5个月,6~18个月和3~6岁时出现的母子统一的幻想阶段、自我辨认的镜像阶段以及母子分离、父权介入阶段。借此,可寻温妮人性、威利沦为兽人之答案。[1]
  《开心的日子》由50岁左右的温妮、60岁左右的威利演绎,背景是肃杀的枯草地,极简的背景带有极强的暗喻性,抹杀一切生机,修罗场一般。温妮第一幕被土丘埋至腰部,第二幕则索性埋至脖颈处;威利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栖身于土丘后的一个洞中。温妮虽深埋土丘,但在身边黑包内物品的帮助下過着近乎常人的生活,祷告、刷牙等,并喋喋不休与威利沟通来打发寂寞;威利却几乎沦为兽人,疲于言语,直至最终回光返照般正装加身试图靠近温妮却狠狠摔倒再没有爬起。
  一、温妮——象征界的坚守
  温妮是贝克特笔下鲜有的清醒的人,尽管她生存境遇十分糟糕,被渐渐向上延伸的土丘所困、失去自由,但是她依旧坚守自我,坚守她那有些岌岌可危的象征界:经历父法介入,臣服于法规,二次认同后温妮形成完善的人格,她亦在荒芜苍凉的枯草地上坚守自我的人格,在荒诞虚无的世界中寻找秩序,尽管在贝克特笔下,秩序是根本不存在的。她需要通过喋喋不休的话语对抗荒原的寂静、肃杀,她几乎无时不刻与威利对话,尽管这种对话少有回复。“我的全部要求无非就是知道理论上你能听见我讲话即便事实上你不能,我的全部要求无非就是能感觉到你仍然待在听得见我的地方而且尽一切可能站岗放哨。”[2]P30温妮希望自己被听到,被看到,这种反馈俨然是证明自我存在的最好方式,可见,温妮陷入一种关于认同的危机,她需要一面镜子,来契合自我的镜像阶段,以证明自己存在。正如萨特说的:“为了了解自己,我必须与他者交往。他者的存在对于我的存在和我对自己的了解不可或缺。”[3]换言之,因为威利,所以温妮。而大多沉默的威利却无法给予温妮她所需之物。于是贝克特将潘多拉魔盒般的黑包递给温妮,构建温妮自我的另一面镜像。“就这么多了。没有它们我该怎么办哪?找不到话说的时候,没有他们我该怎么办哪?”黑包中的物体是温妮正常生活的基础,头痛便吃药,看不清便戴眼镜,等等,它们提示温妮仍是一个正常的、存活的人,它们帮助温妮维系着自己的象征界。第二幕,温妮浑身不能动弹、不能碰到黑包,但黑包的存在依旧给予了温妮坚守的力量,它是温妮岌岌可危象征界的避难所。
  另外,黑包中的某些道具又暗示着温妮的其他,这些道具颇具精神分析的意味,例如土丘后的黑色长伞,黑包中被亲吻的手枪以及第一幕中温妮苦苦询问的那根牙刷。在杰克·斯佩克特的眼中,这些道具均可以成为男性阳具的代名词,它们的存在既宣布着温妮对性、欲望等的残存的追求,又暗示着温妮无法任由自我的象征界毁灭。“(她双手握着阳伞。长停顿。)举着它,我觉得累,可我又不能把它放下。举着它比不举着它还让我更难受一些,可我又不能把它放下。理智告诉我:‘温妮,快把它放下,把这个东西放下,做点别的什么事情。’我做不到。我无法动弹。”[2]P59煎熬的生存困境让温妮进退维谷。与伞的情景相仿,黑包中的镜子亦使温妮进退两难。“我拿起这面小镜子,我把它在石头上敲碎——我把它扔到一边儿去——明天又会在大包里出现,没有一丝刮痕,帮着我度过一天。”[2]P44她就算试图放弃象征界的父权之伞,摔碎想象界的镜子,但是它们又重新完好地出现,让温妮试图维系且不得不维系自我的象征界。在这片枯草地上,温妮成为了西西弗斯,成为了坦塔罗斯。
  面对如此生存处境,温妮注定没有办法像威利一样褪去人皮沉沉睡去,伴随新一天到来的总是刺耳的铃声,呼唤温妮,让她经历荒诞虚无的时间,见证黄土延伸至何处,距离死亡还有多远,但是她又总是温情、乐观的,她心中饱含着对爱、性的向往。第二幕当黄土埋至脖颈,当盛装出现的威利向她爬去时,温妮依然温情地说:“你还想摸摸我的脸蛋儿吗……再摸一下?你是来索一个香吻的吗,威利……”对温妮而言,威利绝不仅是聆听者,不仅是冷冰冰的镜子,更是她的爱人。“又是一个美妙的日子”,绝不仅是温妮自我安慰的话语,更是她勇敢独面、挑战荒诞世界的宣战。温妮无疑是一个乐天派,她祷告、期待一切良性的发展,面对自己的苦境,她迫切希望得到救赎,迷路到此最后的人类建议威利挖出但威利无动于衷,温妮祈求大地服了软给她自由等一系列救赎失败,她却仍报有希望,因为她虔诚地相信着上帝——尽管是在尼采宣布上帝死亡的年代。贝克特虽不是基督教徒,但深受其母影响,对基督蒙难的主体情有独钟。古老的上帝被否定而退位,新生的上帝还没来,在贝克特心中,这个新生的上帝,就是自己。纵然上帝离去,在伊甸园外战火纷飞的世界中,像温妮这样,坚守自我、寻求秩序、渴望救赎,这本身就是温妮的胜利。   二、威利——象征界的沉浮
  在拉康看来,主体只有臣服于父权之法,才能顺利进入象征界,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而人兽的区别,便体现在能否进入象征界。显然,威利的沉沦便是其象征界的沉沦,以至退化至真实界。在第一幕中,他以“兽”的形象呈现。“亲爱的,快把内裤穿上,你别晒伤了。不用吗?”[2]P16温妮的话暗示了威利已然卸去人类文明的外衣,赤裸着苟活在土丘后的山洞里。当温妮问威利何为“公猪”时,威利久久且不情愿地回答“阉割过了的雄性猪,为了屠宰才饲养”,刻意强调“阉割”“屠宰”的背后,暗示着威利性能力的退化,但威利私藏着淫秽明信片,且以“继续欣赏明信片,调换角度和到双眼的距离”[2]P21这般欣赏的姿势去看,显然威利心中欲火依旧燃烧着。阿尔贝·缪斯说:“荒诞本质上是一种分裂,它不存于对立的两种因素的任何一方。它产生于他们之间的对立。”威利便是在“我”与“世界”之间的受难者,是灵肉双双退化的孤独者与异化者。在某种程度上,威利很像贝克特《终局》中的哈姆,他们一样生活在生与死的际线,已盲的哈姆瘫痪在轮椅上,披著裹尸布一般的毯子,他几乎失去了感知世界的全部“镜子”,但是仍让坚持活着,或坚持等待死亡。威利虽然沦落,但也没有选择死亡。“威利,还记得博朗尼吗?还记不记得过去你时怎么缠着我让我把它从你那儿拿走的吗?”[2]P37威利和哈姆相似之处,在于他们主动或者被动摧毁了世界的镜像,仍从破碎的镜片依稀看到了世界。显然,温妮的喋喋不休迫使威利接收到世界予他的回声,威利的聆听、偶尔的回话唤起了他对世界的渴望。于此过程中,八音盒的设定颇为巧妙,如果说铃声的设定预示温妮又一次受难的开始,那么八音盒飘出的音乐则暗示了威利由兽至人的蜕变。伊始,威利决绝用“它”回应温妮,暗示威利心中呈现出极端孤独、异化的状态,每个人必然痛苦孤独走完一生,无人相伴,无人相惜;到威利伴着八音盒《我爱你岁岁年年》轻声哼起,镜像阶段在威利脑海中一点点重现,威利渐渐把自我还原到世界和他人之中;再到威利盛装出场:“大礼帽、晨礼服、条纹裤子,等等,手拿白色手套。非常长而浓密的白色的英国军官样式的八字胡。”[2]P74他试图靠近温妮,一句“温”宣告着威利人性的彻底回归,这时温妮唱起了《我爱你岁岁年年》,这首歌如《等待戈多》中又萌芽的枯树,此时威利把摔碎的镜像拼凑在一起,因为温妮,所以威利,他又一次认识到自己。
  三、结语
  贝克特笔下鲜有完美的人物,多是老去的身体,残缺的灵魂,在腐朽的环境中追问人生的意义。虽贝克特给予世界以狂风暴雨般的关于失望、创伤、苦痛、无意义的书写,但仍留下了丝丝温存的暗示。他说:“我们不应该害怕冬天,冬天也有它的恩泽,雪花带来温暖,趁机了喧嚣,惨淡的日子即将结束。”纵然不明晓意义是什么,纵然在看似无意义中找到意义,但是活着,既是温妮、威利的胜利,又是人类的胜利。
  参考文献:
  [1]曹波.塞缪尔·贝克特长篇小说的拉康式精神分析[J].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009(1):351-357.
  [2]贝克特.开心的日子[M].刘爱英,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
  [3]刘展.清醒的梦呓 生存的悖论:试论《美好的日子》中温妮的人物形象[J].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07(3):69-72.
  作者单位: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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