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态调节与中医养生保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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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陆广莘
(接上期)
从更深的角度去理解阴阳,阳主动,阴主静,阳主调动,阴主节制,而谓调节。人的生命健康是在调节的层次上去理解的,不是在物质的成分上去理解的,而物质和能量代谢都是在调节之下,这个调节,中医称作神,“阴阳者,神明之府也。”所谓“上工守神,粗工守形”。所以《灵枢・天年》称:“人百岁,五脏皆虚,神气皆去,形骸独居而终矣。”形体在那儿,神没有了,气也没有了,终矣,也就是死亡了,这个时候泡在药汤里有用吗?扎针有用吗?谁都知道。因此,中药不只是作用于形体的,更主要的是作用子神和气的,书中讲到“针药治其外,神气应乎中”就是这个道理。中医治病运用的就是机体的调节机制对外来刺激的反应,它没有反应,就没用了。现代医学所研究的就是这个“形”,在“形”上做文章,只研究细胞的作用、分子的作用等等,这是不够的。
纵观20世纪中医学的发展,历经了被彻底否定、废医存药等一系列曲折。但在国际上,早在20世纪60年代,前苏联人就认识到中药的作用机制有三:一、双向作用;二、正常化作用;三、适应源样作用。无独有偶,英国也有人认为: 中医药的治疗思想是追求内环境的稳定以抵抗疾病,胜于直接治疗疾病。
中医学,在20世纪的命运是非常悲惨的,甚至面临着被彻底消灭的危险。1914年,北洋政府把中医开除出教育系统。1929年,南京政府通过废止旧医案,虽然没成功,但中医一直在走下坡路了。正如梁启超所言:“中医尽管能愈病,但终没有人把中医愈病之理告诉大家。”陈独秀在给青年人的一封信中也说,中国的医学不知道科学。原因有三:其一,不知人体的构造,没有解剖学;其二,不从事药物的分析,没有药物化学;其三,病毒和细菌全然无闻也。但是真正给中医下了不科学定义的是胡适,他说,西医能说清楚得的是什么病,诊断病在什么地方、什么性质、什么原因,而且可以看得见――显微镜下可以看得见。中医能治好病,但就是说不清楚得的是什么病,所以中医不科学。从这里来看,中医科学不科学,不在于能不能看好病、是否有疗效,而在于能否说清楚是什么病和如何治好病的。
到了1935年,于云岫提出来,中医的诊疗思想是不科学的,阴阳五行、治病必求于本、用药如用兵的指导思想都没有用。他认为中医治病的道理在方剂里,研究中药成方,中医治病的道理就可以说清楚了。这样的命题一直持续到解放后的第一次全国卫生会议,该次会议指出:“第一,现在重要的是把中医的实践疗效证明出来;第二,如果有效,说明是什么道理。”1950年的时候,开始做药理实验,检测有没有降血糖、降血压的中药。到了1960、1961年,全国药理学会第一次开会,实验结果发现80%~90%中药是无效的,即使少量有点降血压作用的,还不如一片胍乙啶效果好;有点降血糖作用的,效果不如胰岛素;有点抗感染作用的,效果不如青霉素。这次会议的召开,等于宣布了中医的死刑。在临床上效果突出,而仅仅是在实验室里没有效果,只能说明实验本身有问题,实验的疗效标准不科学。
因而有人问我,“你说中医应不应有RCGap所谓双盲,对照?”我说,“不能。”不是现在我说不能,1983年我就说不能。那年在上海开会,有位西学中的老人家,很有见地,他说,“我们现在对老年病一个方法或一个药地观察其治疗先后的对照,对比其某些指标的显著差异,显著性差异越大,说明疗效越好,那么差异小于0.05如何处理,我表示怀疑。”当时没人发言,他点名让我说说,我说:“我想我们今天讲的是虚证和老年病,是内伤病,吴鞠通(清代医学家)有句话,‘治内伤如相,坐镇从容,神机默运,无功可言,无德可见,而人登寿域。’追求长寿,应追求身体内环境的稳定,而不是追求对身体功能的干预。所以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验证其疗效。”
60年代初,在我们国家出现上述情况的同时,当时的苏联正在研究我国东北的三种药材:黑龙江的刺五加、辽宁的五味子、吉林的人参。他们在研究中发现了三个现象:血糖高的能下来,血糖低的能上去;血压高的能下来,血压低的能上去;白细胞高的能下来,白细胞低的能上去。他们对中药作用机制做了如下解释:一、双向作用;二、正常化作用,高于它的往下走,低于它的往上走;三、适应源样作用。这项研究报道在我们国内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学术界保持沉默,而在英国却引起了一场大辩论。英国大百科全书有个条目里说:“人参是毫无治疗价值的,它的所谓治疗作用,完全是心理性的作用。”然后又解释道,“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篇有份量的文章说,用人参后对哪些疾病的实际疗效是多少。”这就是说,没有类似人参治疗肝炎多少例,疗效是多少的研究数据,因而人参有治疗价值的结论在西方是通不过的。1963年英国《新科学》杂志发表一篇署名文章引用了前苏联的理论研究结果谈到:“人参在中国《本草》里居于上品,是药中之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中医注重的是通过内环境的稳定来抵抗疾病,胜于你直接治疗疾病。”
60年代的苏联、英国对中医的诊疗思想、中药的作用机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而我国却走进了废医存药的误区,其危害是巨大的。龙胆泻肝丸事件的要害在医不在药,也就是说在子用药的医生。你减肥用它,下焦泌尿系统感染也用它,这样用,行吗?产生这些问题是中药西用的结果,是弃证就病的结果,就是说不辨证只辨病的结果。你辨病就会导致全过程用药,就会出问题。证是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的,中医讲究证变药变,所以中医药几千年来一直有用。而西药以辨病来用,一百多年来发现其很快就会失效。中药西用,其结果会与西药命运一样。20世纪西药层出不穷,并不意味着进步,而是狗熊掰棒子。这是因为西药消除病因,带来了多元抗药,纠正病理带来了受体超敏,譬如说原来细胞膜上一个受体阻断,细胞为了生存会变成两个,再阻断,会变成四个。通道阻滞剂可以扩散血管、降低血压,因此广泛用于高血压、心肌梗塞的病人,希望他们活得长一点、生活质量高一点。但到了1993年,其跟踪结果并不理想,证明该通道阻滞剂的应用需重新被审视。循证医学之所以被重视,是因为出了问题,而现在又认为循证医学是一根救命稻草,这也是不对的。
有人问我:“你是不是东垣学派(补土派,以温补脾胃为调节的基础)?”我说我倒也不是,但想想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况就不难理解,凡是来看的病,都是经过西医看过的,而西医发烧也好,内伤、外感也好,都喜用苦寒、寒凉药物,这往往是中药西用,是不科学的。李东垣之后,温病学派认为要宣透,不要过早凉热、冰敷。从养生的角度讲,年纪大的人应适量少吃降压之类的药,而应吃些补药,如补中益气之类,关键要因人而异,贵在坚持。
中医治病,靠得是人的仓我痊愈能力,针灸、药物仅仅是为其创造个条件。中医学提出“上工治未病”,这本身就是健康医学,我们不宜提倡站在某一个疾病的角度来看待中医。
从另一角度,针灸的角度同样可以理解中医稳态调节,调动自我痊愈能力来解决问题的治疗思想。麻醉师在为心脏手术的病人做针麻时,发现病人的血压、心率均有所缓解。根据中医学原理,针刺、按摩内关,可以调节心脏。心主血脉,心主神明就是这个道理。我老伴今年75岁,以前心律不正常,经常按摩内关,心跳就正常了,偶尔犯一次,自己按摩按摩就好了,这样既可抢救自己,又可以调节胃肠。日本人喜欢用灸、泡脚以及按摩内关、足三里的方法强身健体。这种治疗思想是从我国远古流传下来的。在神农尝百草之前,有个漫长的历史时期――砭石时代,那时人们发现,刺激局部可影响远隔部位;刺激体表,能影响内脏功能。进而发明了砭石、针灸、推拿、按摩、捏脊等方法,这无疑提高了我们的药学思想。我们体表具有屏障功能,实现主体的开放,同时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实现了界面的全息效应,皮下有经络和腧穴,为什么不可以充分利用它们来自我保健呢?日本东京大学校长曾说:“擦背可提高抗癌能力。”现在我们知道了皮下广泛分布着APC细胞,抗原提呈细胞等元素,刮痧的原理也就可以得到科学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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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灸里有一种手法叫烧山火,一用之后,所用部位就发热;还有一种手法叫透天凉,一用之后,所用部位就发凉。针刺时,并没有任何药物进去,也没有任何药效物质进去,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效果呢?解放大西南的时候,由于山峦瘴气的因素使军中疟疾为患,没有奎宁,我们的鲁之俊老院长就让战土们学会扎针,你扎我,我扎你,竟然把疟疾给扎好了。还有一个例子,就是解放后南京中医药大学邱茂良做的实验,实证了扎针能治疟疾,可是针灸肯定是不能杀死病原体的。我们有一个年轻医生,投标一个课题――小柴胡汤治疗疟疾的机理研究,在评审时,一位搞化学的药学专家认为,按国际规定,如果一个新研制的抗疟药,对疟疾的影响力、杀灭率不超过50%,就不能立项。我说,如果这种药在试管里不能杀死疟原虫,而在临床上能治好疟疾,这种药才有价值。因为任何研究实际杀死疟原虫的药物,最后都逃避不了疟原虫对它的耐药,这是一百多年来的历史已证明的。没有一种药能够逃避这种结果。如果有种药能在临床上治好疟疾,而又不直接杀灭疟原虫,不是更有价值吗?
中华医学是人类历史上惟一在实践领域没有被中断的医学,它所犯的错误及所吸取的教训都上升到理论了。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所以邪气不服。为什么呢?因为粗工不知求属之道。扁鹊学派在当时名声很大,但著作没有留下来,黄帝学派却留下来了,为什么?因为总结了经验教训,而这些经验教训,都是用血的代价换来的。中医能做到“知丑知善,化毒为药”,所以孙思邈说:“天生万物,无一而非药石。”头发、指甲、胆结石、小便都可以当药,砒霜可以当药,蚯蚓可以当药,这是多大气魄的一门医学。
中医学一开始就提出“上工治未病”,这本身就是健康医学,只有下医才治已病。中医被误会过,甚至被取消了,然而它有强大的生命力,现在在一百多个国家都有中医,来中国留学学习中医的人也很多。我们国家自己瞧不起中医,而西方国家偏偏来中国取经。在中医界,个别硕士生、博士生,甚至博士生导师对中医往往都挑剔过多、否定过多或者批判过多的现象,就是受现代科学或物质科学的实证科学和疾病医学观念影响的结果。我们不宜提倡站在某一个疾病的角度来看待中医。在中医理论典籍中可以找到对伤寒、麻风、糖尿病和肺结核等疾病的精辟论述,而我们后代却退步了,不如前人了。20世纪中医的危机,根源在于把中医的证认同于西医的病,甚至从属于西医的病。把中医的基础理论概念、阴阳五行概念都按着病因、病位来编排,这是一种误导。我们到现在才认识到21世纪医学发展方向是健康医学,而中医恰哈一直是健康医学。
中医学所讲的养生,就是通过对人体神、气、形三方面的调养,使自身内环境达到稳态平衡状态并与外环境保持“天人合一”的和谐状态。“养生莫若求本。”中医所谈的养生既不是现代预防医学的养生,也不是营养学的养生,而是辨万物是否有利于你的生命,也就是其对阴阳的贡献度。 在这基础上,我想谈一谈中医学的养生思想。健康长寿是每个人郎应追求的目标。现在有些人,像中关村的一些科技精英,才60岁多一点就去世了,很可惜。还有的人甚至三十多岁就猝死于心血管病。他们可能是工作上的高智商者,但在养生方面却属“健盲”,或者说对养生之道不太懂。{淮南子》中讲到:“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意思是说,人的生命要素有三,形是生命的容器:气充满身体各部,哪个地方没有了,哪个地方就有问题;神是生命的制约者、调节者。中医学所讲的养生,
炎夏摄就是通过对人体神、气、形三方面的调养,使自身内环境达到稳态平衡状态并与外环境保持“天人相应、天人合一”的和谐状态。
司马迁说过:“究天入之际,遁健瘸之变,循生生之道,谋天人台德。”医学的层次是天和人,完全是人和自然环境生存的关系,健瘸之变(健康和疾病状态的相互转化),不是针对细胞,也不是分子。中医包括两个方面:养生莫若知本,治病必求于本。前一句是在《吕氏春秋》中提到的,后一句话是《素问》中提出来的。所以中医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养生,一个是治病。健康者养生,有病者治病。那么养生莫若知本,治病必求于本中,所求的这个“本”内涵包括由疾病状态向健康转化的动力在哪里,目标是什么,方式是什么。所以这个“本”不是单纯找找毛病,而是寻求抵抗力、防御能力、修复能力。这样我们对中医科学不科学就有底了,我们谈的养生就不是现代预防医学的养生,也不是营养学的养生,因为营养学也是成分论。中医养生怎样求本呢?察阴阳之宜,辨万物是否有利于你的生命,不在于其营养成分是什么,而在于其对阴阳的贡献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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