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金属面具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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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契丹族是中国古代北方游牧民族之一,自北魏始,至1125年辽亡,契丹族在中国北方草原历史舞台活跃上千年,留下了多姿多彩的历史文化遗产。比如使用金属面具随葬的特殊葬俗,就是其文化遗产的一部分。辽代金属面具,作为世界面具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出契丹族民俗文化的历史特点。本文将结合覆面及面具的相关资料,探究辽代金属面具的起源与发展情况。
关键词:辽代;金属面具;分类;起源;习俗
中图分类号:K8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9)04-0009-04
契丹族自4世纪末即活跃在中国北方草原,由它建立的辽朝在中国历史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发展增添了光彩。
面具文化是具有特殊性质的象征符号,用于葬礼、祭祀、射猎、舞蹈、文学等多个领域。它出现在人类社会的早期文明阶段,说明它有着特殊的发展过程、环境和丰富的历史渊源。虽然不同地区有不同的文化形态,但是,面具文化仍然具有其特殊的民族特征。现藏于巴黎圣经博物馆的一件丧用面具具有7000多年的历史,在新石器时代以后,面具文化已经成为“傩文化”的滥觞,这是辽代金属面具之所以形成的基础。
一、辽代金属面具的发现情况
在20世纪80年代,通辽市奈曼旗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及乌盟前期辽墓就出土了成套的金属面具,到目前为止,已有60多座辽墓相继发现或出土金属面具。这种特殊葬俗的出现,为探索契丹辽文化发展过程中的某些特殊性或具體现象提供了可能。
关于辽代金属面具的出土情况,前人曾依据金属网络的发现情况将其分为四种:即金属面具与金属网络共存、无金属面具而有金属网络、无金属面具而有手足网络、有金属面具而金属无网络四种(详见表1)。
从表1可以看出,辽墓出土金属面具在辽代早、中、晚三个时期数量是不同的,早期的面具数量非常少,中期和晚期的数量较多。那么,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笔者认为,早期经济水平发展较低,也没有形成普遍的墓葬规则,且面具制作材料也较为缺乏,这是造成早期面具数量较少的原因。中晚期经济实力增强,不仅有固定的岁币收入,且生活方式和丧葬习俗发生很大变化,这是此期面具数量较多的原因。
二、辽代金属面具的分类
在辽代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金银铜器在其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辽墓出土的器物中最特别的就是金属面具。根据考古发现以及面具的质地、形态、用途可对面具加以分类。
(一)依据质地区分
1.铁质面具
铁面具有时也因质料不纯而被称为铅面具。因为受到朝廷颁布禁止陪葬金银器规定的影响,铁面具也出现在个别墓葬中,如温家屯M3就出土了一件铁质面具。
2.铜质面具
辽墓出土的铜质面具数量相当庞大。少数契丹贵族使用铜或铜鎏金质地的材料来替代金银面具,例如,小刘杖子M3、M4出土的铜质面具等。
3.银质面具
辽代中晚期,银质面具和鎏金银面具开始出现,通辽市奈曼旗辽墓就出土了一件银面具。
4.金质面具
在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中发现来成套的、完整无残损的黄金面具。
(二)依据形状、用途区分
面具形态是指面具的形状、大小和面部表情特征。辽代墓葬中出土的面具种类虽多,但使用的什么材质式样等完全取决于墓主的身份地位。而且,墓主生前面部的形状、大小和表情特征等,决定了面具制作的形态。在已出土的面具中,按用途可分为男性及女性面具;按形状分为圆脸、长脸、方脸与睁眼、闭眼等5类。
1.男性面具
辽墓出土的面具多为男性面具,轮廓粗糙,耳鼻口硕大,耳朵靠后,颧骨前突,眼嘴紧闭,面部表情庄重、严肃。这些男性面具又可分为方脸型和圆脸型。
A型:方脸型,即“国”字脸,眼睛状似一条弧线,眼尾上扬,高颧骨,嘴巴闭合。在已出土的方脸型面具中,由于每副面具的鼻子形状均不相同,脸部状态也有差别,由此可以再区分为两种型式:一种鼻子用雕刻的手法显示,棱角分明,呈立体三角形,具有严肃凝重的表情;另一种鼻子用模冲手法制成,有自然丰满的流线型外观,整副面具像尊佛像,亲切平和。
B型:圆脸型,与墓主生前的脸部特征一致,在造型上,面部圆润,下巴略尖,眼睛闭合,稍弯曲,深眼窝,鼻子长而圆,此类面具比方脸型更亲切平和。除陈国公主驸马使用的为睁眼面具外,其余男性面具都是闭着眼睛的。
2.女性面具
在已出土的女性面具中五官特征各不相同,整体而言,可分为AB两式。
A式,睁眼型:在已出土的女性面具中,唯有陈国公主的面具是睁眼式,眼珠清晰可见,为杏核眼,錾刻而成,面部表情祥和。
B式,闭眼型:在已出土的女性面具中多数为闭眼式,眼帘下垂,眉毛弯曲。
三、关于辽代金属面具成因与作用的分析
(一)关于辽代金属面具成因
已出土的60多件辽代金属面具都有着不同的意涵,它们都承载着主人的身份、地位、性别、生活年代等讯息,因而具有多样性特点。关于其成因问题,学界并未形成一个的结论,综合而言,大致有以下五种。
1.萨满教影响说
杜承武、陆思贤先生认为,契丹死者使用的金属面具,可能与辽代萨满教信仰和祭司身份有关。这些面具不仅用于死者,生者也会使用。如河北宣化辽墓出土的《散乐图》呈现的伎乐人(巫师)的臂膀位置,就佩戴着金属网络,因此,辽代的萨满巫师死后也有陪葬金属面具的可能[1]。张力、张艳秋则认为,墓中出土的人面铜牌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萨满的法器。并以曾出土6件人脸铜牌的十二台子墓葬M1为例予以说明[2]。
2.佛教影响说
杜承武先生认为,契丹族不仅信奉萨满教,且崇拜佛教。《契丹国志》记载:“北妇以黄物涂面如金,谓之‘佛妆’。”[3]契丹人将菩萨放在心目中至高的地位,且佛教火葬习惯也影响到契丹人的社会生活,所以契丹族葬俗与他们对佛教的崇拜和信仰有关。 3.金缕玉衣影响说
木易先生认为,豪欠营子6号墓出土的金属面具与满城汉墓中刘胜和窦绾的“玉衣”几乎相同,他发现无论是汉代的“玉衣”还是辽代的金属面具,都是依据墓主生前的体貌特征制作而成的。此外,木易先生发现部分辽代墓葬中墓主的口、鼻、手中有塞物体的现象,认为契丹族的这种葬俗与汉代的葬俗特征密不可分[4]。
4.树葬影响说
即契丹族使用金属面具是由早期的葬俗演变而来。契丹人在人死后将尸体放置于树上,三年后将尸骨收回再用火焚烧。刘冰认为,为避免尸骨散落丢失,可能使用网绳或者渔网等工具将尸身固定住。到了辽代中期,契丹族开始使用成套的金属面具进行陪葬[5]。侯峰先生还在《辽代契丹族金属面具、网络等葬俗的分析》中对此说的论据予以补充。
5.东胡影响说
即契丹族使用金属面具是承袭东胡族的葬俗。刘冰认为,在敖汉周家地墓M45、M2出土的蚌壳覆面中可以看出这种葬俗已经流传很久。他还发现在夏家店上层文化出土的部分铜牌与在辽代墓葬出土的金属面具除大小不同外,其余特征如出一辙,所以,契丹族使用金属面具绝非偶然[6]。
结合上述五种说法,笔者认为:就佛教影响说而言,在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出土的许多和佛教有关联的物件就是有力证据。上文所说的“佛妆”显然与佛教有着不可否定的关系。关于东胡影响说,契丹族是东胡族的后代,且东胡族墓葬出现的用布和蚌壳覆面的现象也可以证实这一点。但东胡族和契丹族生活的年代相隔很远,因此不能只凭这一点断定契丹族会承袭东胡族的葬俗。关于契丹族这种葬俗是受汉代金缕玉衣的影响,却没有确切的资料证实这种推测。汉代注重死后的厚葬,为了保证尸体的美观和完整程度以及方便挪动尸体进行合葬,才会使用“玉衣”。汉代的这种葬俗注重的是后期尸体保存,然而契丹族使用金属面具可能只是为了使死者下葬时保持生前的相貌。所以,以上5说有待学界进一步考察研究,更有待考古实物的印证。
至于金属面具的睁眼、闭眼现象,显然是受道教的影响形成的。道教追崇延年益寿,渴望长生不老,魏晋南北朝时期,因道教对佛教的影响,佛教也追崇这种观念[7]。然而在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中,公主和驸马都很年轻,属于英年早逝。可以推测,公主和驸马所戴的金属面具都是睁着眼睛的,是为了可以得以永生。另外,受本土葬俗影响,契丹族对干尸保存有着很深的情怀,这种睁眼现象可能和干尸保持的习俗有关。在契丹人看来,“视死如视生”,为了让死者继续“活”在墓室中,可以“看到”“吃到”贡品,必须让他们“睁着眼”“张着嘴”。
(二)辽代金属面具的作用
从辽代早期到辽代晚期,契丹族一直試图以对死者的祭祀和丧葬方式将一种能使人的生死得到超越的自然意识变成现实。这个生活在中国北方马背上的民族所使用的丧葬习俗与古埃及相似,他们努力提高干尸的制作技艺,以达到尸体永久保存的目的。他们将这种技术和金属面具相结合,且这种丧葬习俗几乎贯穿于辽代始末。
从表1可以看出,辽代墓葬中的成套且完整的金属面具的数量非常少。根据考古资料可知,在已经被发掘的辽代墓葬中,只有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以及契丹女尸墓中出现了成套的面具。这两个墓葬有一个共同点,都将金属面具和网络用金属丝线穿在一起,以防止尸体散落。而其余的墓葬大多数都是单独出现的,有的基本完整,有的是残损的。
笔者认为,由于契丹族的祖先崇拜意识,所以他们才会使用各种方式对死者尸骨进行处理,比如制作干尸、使用金属面具保持死者生前的面貌等,其目的可能是为了让死者的身体和灵魂永不分离。在辽代早期,受经济条件和生活条件的限制,契丹族流行天葬和树葬,由于死者的尸骨需要在外面放置很长时间,尸体不可避免会腐烂,契丹人为死者佩戴金属面具等,以对死者死后丑陋的面貌进行一定程度的遮挡掩饰。
契丹族的金属面具在辽代葬俗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契丹族为了保存尸骨的完整性及美观程度,使用金属面具覆在面部。为什么在辽代墓葬中所出土面具的数量和面具的质地各有不同?这与死者家庭的经济条件、死者身份地位有关。身份地位高、经济条件好的会随葬金、银面具,反之,就随葬铁、铜面具。这种特殊葬俗的出现,可能与契丹族的宗教信仰和丧葬习俗有关。辽代金属面具作为世界面具文化历史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今仍然保持着它独特儿神秘的色彩,并激励学者对这个朝代、这个民族进行更深入的探索和研究。
参考文献:
〔1〕张力,张艳秋.辽代契丹族金属面具与网络试析[J].内蒙古文物考古,2005,(02).
〔2〕马洪路.契丹葬仪中的铜丝网衣及其相关问题[J].考古,1983,(03).
〔3〕叶隆礼.契丹国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42.
〔4〕木易.辽墓出土的金属面具、网络及相关问题[J].北方文物,1993,(01).
〔5〕刘冰.试论辽代葬俗中的金属面具及相关问题[J].内蒙古文物考古,1994,(01).
〔6〕李逸友.昭乌达盟宁城县小刘杖子辽墓发掘简报[J].文物,1961,(09).
〔7〕贺世哲.敦煌图像研究——十六国北朝卷[M].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2006.65.
(责任编辑 孙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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