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节镇体制相关文献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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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辽史》《契丹国志》《亡辽录》《武经总要》和《宋朝事实》卷20《经略幽燕》是研究辽代节镇体制的重要史料。因史源不同,反映的时间断限不同,对研究辽代节镇体制的重要性也有所不同,还需要在史料考辨的基础上加以使用。
关键词:辽代;节镇体制;史源;时间断限
中图分类号:K24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9)04-0001-03
研究辽代节镇体制的重要史料,无疑为《辽史》《契丹国志》《亡辽录》和《武经总要》,此外《宋朝事实》卷20《经略幽燕》也集中记载了辽代部分节镇。因史源不同,反映的时间断限不同,对研究辽代节镇体制的重要性也有所不同。同样,因其反映的是辽代不同时期的节镇设置情况,对分析辽代节镇体制的发展演变过程,亦具有互补的作用。但也存在各自的问题,需要对这些材料反映的时间断限、优劣之处略加梳理。
一、官修正史:《辽史》
《辽史》无疑为研究辽代节镇体制最为重要的史料,虽然存在各种问题,但毕竟源自辽朝官修史书,其《纪》《传》《志》《表》中蕴含有丰富的关于辽代节镇的史料,尤其是《地理志》《百官志》中对辽代节镇有着集中记载。研究者考辨比定《地理志》各节镇(节度州)的记载,认为其史源主体部分可追溯至兴宗重熙十四年(公元1045年)萧韩家奴、耶律庶成等所撰《实录》(即辽代第二次纂修的《实录》)。①《地理志》主要反映的是重熙十四年时辽朝境内节镇的设置情况,此时共有44个节镇(见表1)。
研究者通过对比《地理志》与《百官志》中各节镇的记载,认为具有相同的史源。见于《地理志》而不载于《百官志》的丰、祖二州,二者应为元代史臣漏载。《百官志》载兴中府彰武军、幽州庐龙军、云中大同军皆设有节度使司,重熙十四年时3州皆已升为京府或大蕃府,元代史臣不察[1]116-117。但《百官志》只提供了一份辽代节镇名单,没有各节镇的沿革,故研究辽代节镇的发展演变应以《地理志》为主要材料依据。《百官志》中“南面方州官”部分,可以作为研究辽代节镇职官系统的基础资料。但无论是《地理志》还是《百官志》,由于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②要参照其他材料,在史料考辨的基础上加以使用。
二、《亡辽录》与《契丹国志》
《亡辽录》,降宋辽人史愿著,③成书于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之前,辽朝灭亡后不久,④属于当时人记当时事。研究者通过考辨比定《亡辽录》与《辽史?地理志》中各节镇的记载,认为其反映了辽天祚帝乾统年间至天庆五年(公元1115年)前辽朝节镇的设置情况[2]146。据《亡辽录》记载,辽朝建5京5计司、3路钱帛司、大藩府6处、节镇州33处、观察团练防御使州8处、刺史州70处、诸藩臣投下州23处。其中33处节镇州为:平、奉圣、蔚、应、朔、丰、云内、宜、锦、乾、显、双、辽、咸、沈、苏、复、辰、兴、同、信、长春、庆、饶、骧、祖、川、成、业、懿、龙化、仪坤、建。⑤由于《亡辽录》只提供了一份辽代节镇名单,没有各节镇的沿革,因而只能反映辽末节镇设置的一个断面,体现不出各节镇的发展演变过程。
《契丹国志》,南宋叶隆礼撰,但其成书应在入元以后,且存在篡改史料、误解原文、节录失误、机械抄书、缺乏常识等问题。⑥然而,《契丹国志》的成书早于元代官修《辽史》,为解读《辽史》的重要参考资料,且为《辽史》之外唯一一本系统记载辽朝历史的史书,而且保存了许多目前不见于他处的内容。
《契丹国志》卷22《州县载记》记载,辽朝建5京5处、大藩府6处、钱帛司3处、节镇33处、观察防御团练使8处、刺史州70余处,辽东边远不记州10余、县200余,见记5处,诸藩臣投下州23处。其中节镇33处,包括:奉圣州、云内州、长春州、龙化州、海北州、贵德府、蔚州、应州、朔州、锦州、乾州、显州、 州、辽州、咸州、沈州、苏州、复州、庆州、祖州、川州、成州、菜州、懿州、宜州、(仪)坤州、平州、辰州、兴州、同州、信州、饶州、建州[3]233-235。
对比《契丹国志》与《亡辽录》的记载,可知其史料来源于《亡辽录》,反映的皆为辽末节镇的设置情况。除去二者记载相同的29个节镇外,《契丹国志》独有海北州、贵德府、 州、菜州,《亡辽录》独有丰、双、骧、业四州。《契丹国志》记载之菜州与《亡辽录》记载之业州,应为来州[4]11。据《辽史》卷29《天祚皇帝纪三》记载,保大三年(1123)二月,“来州归德军节度使田颢、权隰州刺史杜师回、权迁州刺史高永昌、权润州剌史张成,皆籍所管户降金。”[5]388知来州归德军至辽末仍为节镇。《契丹国志》记载之 州即《亡辽录》记载之双州[6]100。海北州在辽代始终为刺史州,先为宜州属州,后为乾州属州[4]191-192,《契丹国志》将其列入33节镇中,应为抄录史料时之笔误。贵德府应为贵德州,据《辽史·地理志》记载:“贵德州,宁远军,下,节度。”[5]527推测贵德州至辽末仍为节镇。
由此可知,由于《契丹国志》较《亡辽录》晚出,能够采用《亡辽录》未采用的材料,故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如将“双州”记作“ 州”,现已得到出土碑石的证实[6]242。但是《契丹国志》毕竟系杂抄而成,其史料价值低于上述《辽史》《亡辽录》与《武经总要》,应慎重对待,应在进行史源学的辨析后使用[7]73。
三、《武经总要》与《宋朝事实》
《武经总要》为北宋曾公亮、丁度等人奉仁宗皇帝之命编纂。《武经总要前集》卷16(下)《北番地里》,对辽代府州有详细记载。对比《北番地里》与《辽史·地理志》各节镇的记载可知,二者的时间断限应基本相同。最直接的证据当属《北番地里》中将云州记作西京。辽朝将云州大同军升为西京大同府在重熙十三年(1044)十一月[5]264,结合前辈学者关于《武經总要》成书时间的研究可知[8]132-133,《武经总要》反映的当为辽朝重熙十四年左右最新的行政建制。 《武經总要·北番地里》中记载的辽代节镇共有辽、平、蔚、朔、奉圣、应、丰、来、建、白川、宜、渌、沈、同、信、双、显、乾、开、保、锦、长春、龙化、仪坤、祖、怀、庆、饶、通29处[9]963-1008。
《武经总要》为兵书,编纂出于军事目的,虽然出自宋人之手,对辽朝的节镇设置情况不可能完全准确掌握,但毕竟属于当时人记当时事。《武经总要》对辽代节镇的记载从其他史书中亦可以得到印证,证明其史料来源可靠。鉴于《武经总要》反映的辽代节镇的时间断限与《辽史·地理志》相近,不仅可以作为《地理志》的重要参考,且《北番地里》将辽代府州军城分别置于燕京州军十二、幽州四面州军、西京州军十一、云州四面诸州、中京四面诸州、东京四面诸州、上京四面诸州之下,暗合了《地理志》中“五京道”的划分。加之《北番地里》记载了各节镇的设置过程,对于了解相关节镇在辽朝前中期的发展演变具有重要价值,部分弥补了辽代节镇沿革记载不足的缺陷。
《宋朝事实》,南宋李攸著,记载北宋建隆至宣和年间的历史。其中卷20《经略幽燕》部分也集中记载了辽代府州,并分为5京、上镇12、中镇6、下镇7、观察州13、刺史上州9、中州11、下州34。其中上镇包括:奉圣州、云州、平州、祖州、怀州、显州、乾州、兴中府、建州、宜州、庆州、黄龙府;中镇包括:应州、饶州、白川州、锦州、番州、蔚州;下镇包括:湖州、连州、同州、宣州、可汗州、宁州、河州[10]314。
与《辽史·地理志》《亡辽录》等书对比可知,《经略幽燕》中记载的辽代节镇不仅数量少,而且等第记载存在问题,如湖州、连州、宣州、可汗州等皆为刺史州。同时对于节镇名称的记载亦存在错误,如番州应为沈州之误。
不过,宋人对于辽朝节镇体制的理解亦有可取之处。第一,《经略幽燕》将辽代节镇分为上、中、下三等,虽然各等级对应的节镇不一定正确,但却提供了一个思路,即辽代节镇可能也存在等级划分。第二,《经略幽燕》记载:“自京镇等处,土田丰好,兵马强盛,地利物产,颇有厚利。其他自中下州,固已寂寥荒漠,然折长补短,地利绵亘,周围不过五千里,计其所出所产,未必敌河东河北州郡也。”指出辽代京镇设在“土田丰好,兵马强盛,地利物产,颇有厚利”之处[10]314。第三,将兴中府、黄龙府与节镇划归同一等级也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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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①曹流.《亡辽录》与《辽史·地理志》所载节镇州比较研究[A].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北大史学[C],155.陈俊达,孙国军.《辽史·地理志》所载节度州考(下)[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12):4.
②张修桂,赖青寿.《辽史·地理志》平议[A].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历史地理》编辑委员会.历史地理(第十五辑)[C].317-347.李锡厚.《辽史·地理志》辨误[C].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隋唐宋辽金元史研究室.隋唐辽宋金元史论丛(第4辑)[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231-246.林鹄.辽史百官志考订·绪论.17-22.
③燕山史愿.直斋书录解题[A].金人亡辽录(二卷)[C].[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5)[A].伪史类[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140.《郡斋读书志》称为《北辽遗事》:“不题撰人,盖辽人也。”[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校证(卷7)[A].伪史类[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285.《宋史·艺文志》作“史愿《北辽遗事》二卷”。[元]脱脱.宋史(卷203)[C].艺文志二[A].北京:中华书局,1977.5123.
④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绍兴元年(1131)四月庚辰:“朝议大夫、添差通判衢州史愿直秘阁。愿,燕山人,有学问,上召见而命之。愿尝著《金人亡辽录》行于世。”知《亡辽录》成书于绍兴元年之前。
⑤参见[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21《政宣上帙二十一》,宣和七年(1125)正月二十四日条引《亡辽录》,第152页;曹流《〈亡辽录〉与〈辽史·地理志〉所载节镇州比较研究》,载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北大史学》第159-161页。个别州名依照《辽史?地理志》修改。
⑥李锡厚.叶隆礼和《契丹国志》[J].史学史研究,1981,(04):67.刘浦江.关于《契丹国志》的若干问题,《契丹国志》与《大金国志》关系试探[A].刘浦江.辽金史论[C].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9. 326-331,372.
参考文献:
〔1〕陈俊达.《辽史·地理志》与《百官志》所载州比较研究[J].兰台世界,2017,(19).
〔2〕曹流.《亡辽录》与《辽史·地理志》所载节镇州比较研究[A].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北大史学(14)[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宋]叶隆礼.契丹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2014.
〔4〕余蔚.中国行政区划通史?辽金卷[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
〔5〕[元]脱脱,等.辽史[M].北京:中华书局,2016.
〔6〕李仲元.辽双州城考[A].陈述.辽金史论集(第二辑)[C].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
〔7〕陈俊达,李碧瑶.《契丹国志》中卢文进史料史源疏证——兼论《契丹国志》的史料价值[J].邢台学院学报,2017,(04).
〔8〕姜勇.《武经总要》纂修考[J].图书情报工作,2006,(11).
〔9〕[宋]曾公亮,等.武经总要前集[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7.
〔10〕[宋]李攸.宋朝事实[M].北京:中华书局,1955.
(责任编辑 王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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