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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一座围城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名字可以这么长

  钱先生似是一位匠作。
  他拿起笔,锱铢积累,一如营城的匠作举着墨笔,不须直尺便画出一条笔直的线;他两日才成千字,却不再修改。一如匠作握着折刀,对着土塑的模型沉默,一旦挥刀,便是准确凌厉的一斩!
  他营了一座围城,这座城本来就应是存在的,他大概是参透了其中的世事,在那不可考的遗址上建起这座城,这座围城从此便显出本来的模样,融着世间的百味杂陈,静卧在那处,让世人也试着一参其中的禅机。
  [匠人建国,水地以县,置檠以县,眠以景,为规,识日出之景与日入之景,昼参诸日中之景,夜考之极星,以正朝夕。]
  一座城池,有外城、内城、宫城,都各有主侧三个城门。
  这座围城亦不例外。
  方鸿渐并不是从正门进去的――他的生活这样不得意,远没有从正途进入的风光。既然是城,总是需要通行证的。方鸿渐的通行证就是他的处世态度――带着玩世的态度处世又有点良心,正如他买假文凭前为自己想好的借口――“父亲是科举中人,要看‘报条’,丈人是商人,要看契据”,他说的就是“说了谎话,还要讲良心”。对待苏小姐亦是如此,“说实话伤她,但自己又不爱她”。
  从此,拿着虚伪的毕业证,方鸿渐走进围城悲剧的门,一去经年,亦无归路!
  认为苏文纨就是外城的城门也不为过吧。
  苏小姐是作者授意说出围城二字的人,应该对婚姻的问题看得通透些,可她偏不。她的爱情观恰是压在箱底的那件好衣服,快要过时了才拿出来。总之,她是可以当城门了。
  方鸿渐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赵辛楣在门外破口大骂冷嘲热讽,一边露出似乎是得意的笑容,一边想着怎么全身而退,后来还走进一条狭长的甬道(唐晓芙),他进去了,希望可以从那里走到城外,可惜那只是一条甬道。尽头只是一道冰冷的石墙。失败的他最后被“城门”凶狠地赶了出去,好在气头上的“城门”没分清方向,把他赶到了赵辛楣所在的城内,他才来得及走近内城。
  [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
  
  城里装的是三闾大学。这时赵辛楣已经知道自己这么些天在跟―个假想的情敌斗争,放弃了和方鸿渐在悲伤感情上一较高下的决定,一同说起了苏文纨的不是,两人的关系亦变得很友好。
   三闾大学也并不是个可以安生的地方,一路上旅途就说不上好。三闾大学本来是赵辛楣为了拆散方、苏的招式,正巧也将方鸿渐引入一片新的天地,这才是真正迈进了围城。
  这所战时后方大学的种种文化人登场表演,暴露出种种阴暗丑陋的心理和人格,如校长高松年的玩权弄术的手腕、系主任李梅亭的陈腐和卑俗、韩学愈的虚伪自私、陆子潇的虚荣、刘东方的幸灾乐祸……
  孙柔嘉又是知识分子中的一种典型,杨绛先生这样评价:“她受过高等教育,没什么特长,可也不笨;不是美人,可也不丑;没什么兴趣,却有自己的主张。”其实我开始对她的印象是很好的,文静内敛,不给人难堪,灵巧在不经意间出现。可她的天地太窄,只在围城内外。其实她和方鸿渐并不相爱,应该是不讨厌,却是被人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话凑到一起,所以这本来就不是一段可以平坦行走的路。
  三闾大学里沉浮了一年,方鸿渐走得歪歪斜斜,后来许多事加在一起,再难以呆下去了,他就和孙柔嘉一起离开了三闾大学。
  到达内城的门。
  万没有想到,一路上温婉的孙柔嘉竟守着内城的门,渐渐露出的她的城府心机,她让方鸿渐进去了,矛盾就变得尖锐。方鸿渐夫妇到上海,孙柔嘉在姑妈任人事科科长的大纱厂做事,工资比在小报馆工作的丈夫高出许多,孙家上下无不认为柔嘉嫁错了人。在生活中,方鸿渐的种种虚懦和平庸表现得越来越充分,两人的矛盾日益激化,柔嘉姑妈的撑腰鼓舞了侄女的勇气,两口子吵架于是越吵越凶,终于发展到讲绝情的话,推搡,掷象牙梳子动粗,“围城”中仅留下孤鸟一般的方鸿渐和那只讽刺和感伤人生的祖传的老钟。
  他没能够走进内城,至多在门口张望罢了。
  [匠人为沟洫,耜广五寸耜为耦一耦之伐,广尺深尺,谓乏呔。]
  他是这样可怜的人,甚至没有机会看看围城的构造。
  方鸿渐不是一个大写的人,所以看问题还是会有局限的。在他看来,围城固然是一个可恶的迷宫,在里面拐来拐去,失却了许多美好的东西,倒令苦恼无限增多。
  可是难道围城就是那么可怕么?钱锺书先生和杨绛先生难道没有携手走进围城么?
  我想围城是一座固有面目的城,就像我们的北京和上海。蚂蚁踏进里面,大概会迷失来时的路,再难有出去的一天,巨人看见了,轻轻一跨就会过去,远没有陷入的烦恼。如果站在高空,看得通透些,或许这座城只是一幅画。
  既然是一座城,本来,该是保人安居的!
  围城也是!
  [六建既备,车不反覆,谓之国工。]
  《围城》终究是这样的。
  一把营城的折刀,以利刃为型,扁平为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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