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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花吟》中的名词性隐喻认知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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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本文试图以莱考夫和约翰逊的概念隐喻理论为基础,从隐喻的本质及其运作机制出发对《葬花吟》中的名词性隐喻现象进行分析,经本文作者分析,诗中的名词性隐喻现象主要分为花隐喻、鸟隐喻和春隐喻。
  关键词 《葬花吟》 隐喻 名词性隐喻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0引言
  1980年莱考夫与约翰逊合著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出版,使得学者们开始关注到隐喻这一概念,莱考夫和约翰逊在这一书中全面系统的阐释了隐喻,认为我们赖以思维和行动的一般概念系统,从根本上讲是隐喻的(Lakoff,1980)。在国内语言学界,束定芳、胡壮麟、赵艳芳等学者也先后发表和出版了隐喻理论研究的相关论文及专著,使得这一理论在国内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尤其是近年来,诗歌与隐喻的关系越发受到学者们的关注,其凝练、含蓄、生动的语言被认为是隐喻的最佳运用,用隐喻的相关理论分析诗歌具有效性和可行性。本文试图以《红楼梦》第二十七回中林黛玉所吟诵的古体诗《葬花吟》为文本,运用隐喻的相关理论分析其中的名词性隐喻现象。通过其名词性隐喻分析探究《葬花吟》中的意象构建及人物形象塑造。
  1《葬花吟》中的名词性隐喻分析
  《葬花吟》出自《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全诗共361字,四句为一诗结,共13诗结。通过对全诗的分析,诗中的名词性隐喻可以分为:花隐喻、鸟隐喻和春隐喻。名词性隐喻顾名思义就是由名词构成的隐喻,名词性隐喻是最为常见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种隐喻类型,这是因为名词性词语指称的事物更为具体,更容易被人感知、理解和想象。一般情况下,名词性隐喻也最容易辨认,理解性也更加丰富。接下来笔者将分类逐句对其名词性隐喻现象进行分析。
  1.1花隐喻
  在此诗中,花隐喻指由花这一事物引起的隐喻现象。全诗中蕴含花隐喻的诗句主要有以下几例:“花谢花飞飞满天”、“忍踏落花来复去”、“花开易见落难寻”、“随花飞到天尽头”、“试看春残花渐落”、“花落人亡两不知”。
  花在中国古诗词里历来都是不可或缺的意象,与花有关的诗句更是信手拈来数不胜数。在曹雪芹的这首《葬花吟》中,花这一意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光“花”一字在全诗中就总共出现了15次。隐喻的本质是用一个事物(源域)来理解另一个事物(目标域),其运作的基础就是两个事物之间的相似性。通过一个具体的事物去理解另一事物能使得原本陌生抽象的概念熟悉化。在《葬花吟》中作者正是巧妙地运用了“花”这一意象来隐喻黛玉的身世遭遇,强化读者对黛玉悲诉的感官体验。以下是《葬花吟》中花隐喻的隐喻分析:
  在诗句“花谢花飞飞满天”中,花谢花飞与红颜老去的相似性在于两者都将随时间的流逝而凋零,用花草凋零这一自然现象映射人衰老这一社会现象,使得人衰老这一需要长时间观察的现象更易被读者感知。黛玉在此由花谢的景象联想到自己也将如这花儿一般凋落,不禁感慨自己的命运也似这落花般短暂孤独。“忍踏落花来复去”指黛玉望着满地的落花不忍心踏上去。其源域为落花遭人践踏,目标域为女子衰老遭人抛弃,两者间的相似性都是被遗弃的对象,那为什么黛玉会自比为遭人践踏的落花呢?这里就需要注意《葬花吟》在《红楼梦》中的创作背景:黛玉葬花这悲情一幕出现的起因是黛玉在怡红院遭到冷落,宝玉的丫鬟晴雯因不满有人深夜造访便不问来者何人将黛玉拒之门外。敏感多疑的黛玉以为是宝玉无情,有被宝玉抛弃之感,所以自比落花遭人践踏。作者将落花意象放在此处,映射红颜衰老被人抛弃是将较为复杂的情况具体为较为简单的自然现象,使读者能更好的理解黛玉在经历怡红院被冷落一事后内心情感的变化。“花开易见落难寻”则是用花落难寻来隐喻人衰老死亡后无人知晓,共同点在于生命消亡后就再难找寻,同时也隐喻了生命的脆弱性和珍贵性。“随花飞到天尽头”中则表达了黛玉渴望同这落花一样逃离纷繁复杂的尘世,“随花飞”作为源域,“人亡”才是其真正所指,用“花飞”隐喻人亡,“飞到天尽头”隐喻远离尘世烦忧,展现了黛玉内心无惧死亡,反而对安宁自由的极乐世界充满渴望,渴求随着落花归去寻找心中的乐土。“试看春残花渐落”中则是将“花儿渐渐凋落”作为源域,映射“人渐渐衰老”这一目标域,相似性在于两者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走向衰老死亡。黛玉触景生情,看到花儿衰落的景象不禁感慨自身的遭遇就如同这落花。诗的最后一句“花落人亡两不知”则是将黛玉葬花的悲凉之情烘托到了极致,“花落”作为源域映射目标域“人亡”。相似性在于生命消逝后都无人知晓。结合黛玉的身世以及此句的上一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可知黛玉自幼住进贾府,虽独享贾母和宝玉的疼爱,但作为外孙的她仍会有外来感,寄人篱下无父无母无人做主的黛玉甚至害怕死后無人埋葬,连这落花也不如。
  从以上对花在《葬花吟》一诗中的名词性隐喻分析来看,很明显花在这首诗中主要隐喻了黛玉自身,黛玉的命运就如同这落花一样,母亲去世后,不得不寄人篱下的黛玉就如同这被抛弃的落花,而在怡红院被冷落一事更是加剧了黛玉内心中的不安感和被遗弃感,长期寄人篱下没有父母做主对黛玉来说已是压在心上的重石,而晴雯闭门不开一事则是诱发黛玉敏感神经的引子。将自身遭遇隐喻成落花,被人抛弃、任人践踏、甚至死了都无人埋葬,生动形象的展现了黛玉在怡红院吃闭门羹一事后的内心活动,使得黛玉这一人物形象的敏感多疑展露无遗。
  1.2鸟隐喻
  鸟隐喻主要指在此诗中由鸟这一意象产生的隐喻。全诗蕴含的鸟隐喻主要有以下几例:“梁间燕子太无情”、“杜鹃无语正黄昏”、“知是花魂与鸟魂”以及“鸟自无言花自羞。”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中,诗人将梁间燕子隐喻成无情的人,用落花搭建穴巢,糟践了花儿。在这一诗句中作者实际上是用燕子衔落花做巢穴的这一自然现象来映射黛玉遭宝玉冷落这一事件,强化突出黛玉的被遗弃感,展露了黛玉在怡红院碰壁一事后的情感变化。晴雯的无心之失让黛玉感觉到了被懈怠,不受丫鬟们的尊敬,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宝玉的冷落,遂感慨自己犹如被抛弃的落花。“杜鹃无语正黄昏”则是勾勒出一幅天色渐晚,杜鹃鸟立在枝头默默无语悲叹落花的画面。在此诗句中,“无语”二字使得杜鹃鸟拟人化,同时也暗含了杜鹃啼血这一典故,与前一句“独倚花锄泪暗洒,撒上空枝见血痕”中暗藏的娥皇、女英湘江哭舜,泣血染竹枝成斑的典故形成照应,更加凸显了黛玉作诗时内心的悲凉之感,字字泣血。杜鹃在此映射惜花之人,而该惜花之人可以说就是黛玉自身,黛玉在此如同是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第三方,纵观自己的人生经历,自己也都不禁怜惜起自己。“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中,花儿和鸟儿同人一样拥有灵魂,并且会歌唱,是将花儿鸟儿隐喻成人的表现。“花魂鸟魂”作为源域,映射“人的魂灵”这一目标域,二者的相似性在于都是脆弱的生命体,必然会经历死亡,且一旦消亡便魂去无归。用花魂鸟魂映射人更加强烈地突出了人这一生命体的脆弱和易逝。同样第十八诗行中“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也是一样的道理,是借花魂鸟魂的脆弱性隐喻生命的易逝。   总体而言,鸟隐喻是该诗中重要的一类名词性隐喻现象,“梁间燕子太无情”中将冷落黛玉的宝玉隐喻成糟践花儿的鸟儿。后在“杜鹃无语正黄昏”中又将杜鹃鸟映射成悲叹落花命运的人,也就是黛玉自身,同时杜鹃这一意象暗含“杜鹃啼血”的典故,隐喻了黛玉作葬花词时的心境也如这杜鹃啼血一般,字字泣血。
  1.3春隐喻
  春隐喻则指的是在此诗中由“春”这一意象联想而来形成的隐喻。春隐喻主要出现在以下诗行中:“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试看春残花渐落”、“一朝春尽红颜老。”
  春这一意象在《葬花吟》中出现的频率仅次于花,春一字在文中一共出现了六次。整首诗的时间背景是春末,“花谢花飞飞满天”、“闺中儿女惜春暮”、“怜春忽至恼忽去”等诗句都明确的表明了黛玉葬花的时间是在暮春时节,花儿凋零,春天悄然离去的时刻。诗行“半为怜春半恼春”和“怜春忽至恼忽去”中都将“春”这一意象拟人化,“怜”和“恼”本是修饰人类的词用在此处修饰“春”无疑是将春天拟人化。同时用春天这一季节映射时间使得时间这一抽象概念变得具体,时间的流逝有了参照,同时读者也能更好的感知时间的存在。两者间能够产生隐喻的基础就在于春天同时间一样易逝不可逆,时间不能后退更不能找寻。黛玉在此怨春恼春实则是在怨恨时间的流逝,使得花儿凋落,红颜衰老。此外,在“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诗句中,“春残花落”、“春尽红颜老”作为源域,同样是在用自然世界中人们能够直接观察感知的自然现象来映射时间流逝后“红颜老死”、“人亡”的社会现象;他们之间的相似性在于花儿会随着春天的结束而凋零,女子的生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花儿暮春时节凋零容易被人察觉是因为其时间跨度短,而女子容颜的衰老生命的衰竭则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被人类本身察觉,所以用“春残花落”等意象来映射“红颜老死”能更具体的让读者感知到时间的易逝和生命的衰竭,人和花一样敌不过时间的摧残。
  2总结
  通过笔者对《葬花吟》文本中的名词性隐喻现象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诗中的几个主要意象及其暗含的意义,比如春隐喻是在借春天的短暂和无影踪隐喻时間的飞逝和不可寻。鸟隐喻则是在借燕子拾落花筑巢的自然现象来隐喻贾府中一部分人对黛玉的冷落,又用杜鹃鸟隐喻黛玉自身,代表的是惜花的群体。而花隐喻作为诗中最为重要的一类名词性隐喻则是在借花这一自然植物的盛开、衰败、凋落及任人践踏隐喻黛玉寄人篱下,遭遇冷落,不得父母做主的悲凉。对《葬花吟》中的名词性隐喻现象分析有利于帮助读者理解《葬花吟》中的意象构建,并理解其隐喻所蕴含的情感,加深对林黛玉这一人物形象的感知,此外,用认知语言学中隐喻这一理论来分析诗歌中的隐喻现象有利于诗歌鉴赏的系统化和理论化。
  参考文献
  [1] Lakoff,G.&M.Johnson.Metaphor We Live By[M].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2] 曹雪芹.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3] 莱考夫,约翰逊.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M].何文忠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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